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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生活史 完结

作者:【英】约翰·亚瑟·汤姆森
爬高后从高处飞下攫食的食虫动物进化成为蝙蝠时,自然之神一定是含笑的,因为它们的确是这样起源的。它们将自身悬挂在趾上,包裹在翼间,难道不是很奇怪的动物吗?它们已解决了飞的问题了,但是它们的解决法是和鸟纲的很不相同的,反而近于已绝迹的翼龙。它们是十足的哺乳动物,披着毛且哺乳幼子,可是它们也与多数鸟类一样,成为空中的动物了。正如鲸之呼吸干的空气,虽然它们有栖于海洋的习性,且长时间地浸在水中;正如鸭嘴兽的产卵,虽然它们是哺乳动物,本应不会产卵的。蝙蝠的会飞同样显示出“自然”能造出一种矛盾体,并且是非常成功的。
蝙蝠用旧有的身体组织来顺应空中的行动(其反应的方法不易解释),是一种成功的冒险。细细想来,便觉得非常有趣味。其间有一种奇异的相连的变异。丝样的皮膜扩张而成为柔软而有弹性的翼膜,从它的颈旁开始,沿上肢的前面,越过大指,而张布于极长的四指上,这四指中只有第一指有爪。从上肢的下面,皮膜沿身躯的两旁结连后肢而达到足踝。还有一种附带的膜,一半由软骨的或骨的帆桁骨所支撑,起于足踝而张布于两后肢之间,若是有尾巴则连尾巴也包裹在内。翼膜把后股出奇地引张向外,膝关节不像一般的哺乳动物那样向前,而是向后的。这是蝙蝠的解剖上的另一个异点。长骨生得很轻巧,有大的骨髓孔,肩带发展得很强壮,胸骨隆起,故便于安置飞行用到的强有力的肌肉。背上的椎骨能微微地交互推动,而且随年龄的增加而紧接——此种特征也见于飞鸟,其显然的利益,是在给翼以一种坚固不挠的支柱,赖以鼓动翼膀。
与前肢比较起来,后肢是异常柔弱的,不用说,蝙蝠是不能站立起来的了。它虽然常常昂着头飞降于栖息之所,且能用大指作支撑而站定,但休息时的较普通的姿势是头向下,借助两足或一足上的钩爪而倒悬。在树枝上走动时,它用其向前与向内转动的后肢推动着前进,且用它的腕上有钩爪的大指帮助,支撑它向前移动。它先动一足,再动同侧的大指,然后再动另一侧的足与大指。我们记得《摩西律法》中讲到“爬行的禽,藉四肢而前进”,可算是蝙蝠的写照。当我们观察一只蝙蝠静静地伏在四肢上时,我们看见它膝关节向上曲折,两肘与之相触——一种奇异姿势。但可注意的是,有时蝙蝠并不倒悬而睡,却是直躺着的。
蝙蝠可以从平地飞起直向空中,它们的飞翔是巧妙的。在房屋中飞时,它们能出奇灵敏地避开易于撞碰的装饰品,穿过沙发,绕过种种障碍物,而飞翔在空中。在空旷处,它们可与飞鸟竞胜——回旋得如此快速,消逝得如此迅疾,筋斗翻得如此敏捷,捕获飞蛾、蚊蚋及会飞的甲虫又是如此敏捷无误,而且一切这些动作都是悄无声息的。虽然诗人们讲过什么“莹莹之翼”,有些蝙蝠在飞行时可以从河上取饮,但个体间亦有重大的差异的——譬如一只栗色小蝙蝠就比欧洲产的褐色大蝙蝠更为闲暇;一只油蝙蝠要比菊头蝠更为飘忽。当巡哨的蝙蝠初次绕它们回旋的圈子时,会发出微弱而尖锐的叫声,这种叫声若为长耳蝠所发,有时非常地轻,许多听觉正常的观察者都不能察觉到。但在别的案例中,如欧洲产大蝙蝠的叫声,它的愤怒的尖叫声是很容易听到的,东方狐蝠的叫声更响,喋喋如同猴叫一般。
两股间的附带的膜(股间膜)在长尾的食虫蝠身上最为发达,可以帮助它们在空中猎取飞蛾时作迅速的回旋,并且可用作一种袋,以盛放其猎物。膜上的真正的袋是很少的,有的蝙蝠在空中捉到一虫子时,它将头弯向后下方,把它的猎物抵在股间膜之间,使得咬食一两口或全吞食时不致失落。在这样做时,它飞得会较低下一些。食果蝠尾巴很小,或者竟然没有。大多数的蝙蝠都是娇小玲珑的生物,但它们的胸部较大,心脏很发达,肺脏很大——这三者都是适于飞行的。它们在进化的方向上与飞鸟大异其趣,自不待言。但注意到许多“殊途同归的点”,即对于同样的问题用同样的顺应——如中空的横梁式的长骨,併合的背椎骨及胸骨上的隆起部——那是很有趣的。
按照以往的试验,蝙蝠没了眼睛也能在屋中飞行,而且不会触碰横在屋中的绳索,能穿过一条狭窄曲折的小街,而不致触碰两壁,且能于某距离内察觉人手的靠近。这种异常灵敏的触觉是存在各要处的许多触点中的,并在许多感觉锐敏的毛上。这种毛,每根中都有神经纤维,且广布在看似光滑的翼上、嘴的两旁和附有耳屏的小形耳朵上。如果我们在被捉的蝙蝠旁边作声,我们会见它的耳翼上有震动的动作——这与我们人类的相反——而其两耳翼的朝向却是不一致的。除了蝙蝠以外,我们没有见过像普通长耳蝠一般的大耳,它的耳朵之大几乎与身躯相等,正如贝尔所说,如果蝙蝠如驴一般大,那么它的大耳不是要成为奇观吗?还有那鼻叶,那是鼻孔的饰品,或至少是表示鼻孔的区域的,除了知道它们确是天生的之外,真不知道应说些什么才好。它们会像马掌、假面具、猁犬脸及鳶尾。这是过度发育的一个例子,但鼻叶的意义似乎还不能确定。它们也许和敏锐的触觉有关,但以我们目前所了解到的,详细的研究并没有发现它们会特别激动神经的。
大的食果蝠有发育不全的尾,或竟然没有尾,有齿冠平滑或有纵槽的臼齿,这只限于东半球温暖地方有。爪哇岛的狐蝠是最大的蝙蝠,翼长达5英尺,差不多有信天翁的翼的一半大小。大多数较小的蝙蝠是严格的食虫动物,但负鼠蝠一科中却吃显然不同的食品——有的混食果类与虫类,有的吸食蛙与哺乳动物的血液,有的栖息于海滨的竟食蟹与鱼类。一切食虫的蝙蝠,其臼齿的齿冠上都有尖锐的齿尖,像山峰一般,与鼩鼱及别的食虫动物的齿相似,显然是利于咬嚼猎物的。大概蝙蝠是在空中猎食的,但也常常在树枝间飞动,以捕捉枝上的飞蛾或别的虫类。有时蝙蝠沿着树枝徒步猎食,那时该注意的是那股间膜,尾居其中间,向下向前而成为一袋,用口所捉得的猎物便塞在袋内,以便随后处置。这种由尾巴形成的袋,是蝙蝠的另一奇异之处。
北方各地的小蝙蝠,当虫类显然绝迹时,就进入真正的冬眠状态,以解决过冬的问题——冬眠只限于少数哺乳动物。它们的“血温”下降,在进入昏睡的状态之后,呼吸很少被察觉,每分钟心搏大约为28次。即使在夏季,它们的体温即所谓血温虽然不变动,也比标准的鸟的血温还要低。在冬季,它们百余只成群地悬挂着血温降低到与周围环境的气候相当。看着这些不动的冬眠者真不免有些惊讶,它们数月前在夏天的微光中,还在与褐雨燕等斗捷呢。北方的蝙蝠解决过冬问题的办法就是睡在空树中、教堂钟塔的角隅、仓库的茅草下或山洞的裂缝中。褐雨燕、燕及多数英国鸟的过冬方法与蝙蝠大不相同,但却都一样地有效,那就是迁徙到“太阳温暖的海边”去。鸟是不冬眠的,但蝙蝠却有迁徙者。如纽芬兰的灰蝙蝠有越过至少600英里的海面,而迁徙至百慕大的,有一只曾在苏格兰被捕获。按照英国的蝙蝠而论,冬眠之深浅是因为种类及地点的不同而各异,在有些气候很温暖的地方,一年中据说月月可以看见蝙蝠。
除了少数的北美种每次可生三四子外,普通的蝙蝠每次只产一子,最多不过二子。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因为一种空中的哺乳动物,如果母亲的事务太重了,对它的飞翔生活是大有妨碍的。我们不但指胎前期(在北欧从3月底或4月初而至6月),乃至哺乳期(从6月起至8月止)而言,其时幼稚的蝙蝠以足趾及大指紧持它母亲的毛,且口就母胸以取乳,而空中的飞扬绕圈子、斜飞及回旋等均照常进行。当母亲休息的时候,它用其翼覆庇它的孩子。母蝙蝠群居在一处,到秋季才和雄性分居。到了秋天,母蝙蝠的群体暂时解散,因为这是交媾的时期。但奇怪的事是,交媾虽在活力旺盛的秋天举行,那内部的卵细胞的受精却延至来春才开始。这样在饥饿期中发育其幼子的害处便可避免,而怀孕之期可以减短到极短。自然的方法真是聪明得不可思议。
怀特有一只驯养的蝙蝠,能从手上飞去。“它的鼓翼——翼常因不用而不易张开——的技巧是值得注意,而使我大为欣快的。”贝尔描写过一只长耳蝠的嬉戏法,它会飞起来,轻轻地把一片生肉从它主人的唇边衔去。但博物学家和蝙蝠有亲密的接触的大概只占少数。事实上是,大多数的蝙蝠都是胆怯而易受刺激的动物,它们的脑是属于低等阶级的,不能接受训练。大多数的蝙蝠都有极难闻的臭味,而且它们的毛像鳞片一般的粗糙,环旋形的一片片极容易藏纳大量的小虫。长耳蝠如果没有这两种缺点,还可以相处,但就大概而论,蝙蝠是极不容易接近的。但或者对于这“我们英吉利微光中的忙碌而快乐的小丑”,如鲁滨孙在他的《诗人之兽》中所称者,应附加下列的几句话。它是一首奇文,在它自己的生存法中,自我完善成一种巧妙的成功。它被一般偏见者及持一己之见者所误谤。大多数的蝙蝠具有锐利而准确的小眼睛,为什么我们经常说反话“如蝙蝠一般地盲目”呢?为什么一种敏捷而忙碌的生物,努力为它美食而工作的生物,而反受“懒惰者”及“迟钝”的恶言呢?为什么一只哺乳动物用它独有的方法解决飞行的问题,且有极端锐敏的触觉,还被称之为“不祥之鸟”或“黑暗中可怕的鬼魅”呢?诗人们有许多的问题等着去答复。
蝙蝠在地上是无能为力的,但它们大多数,譬如食果蝠,能够很迅速地爬行上树。食果蝠的趾有极利的爪,攀登时,它用大拇指上的利爪来抓住树上的树皮,也常用来刺它所吃的果子。这个有爪的大拇指是它的手之为手的唯一留存物,因为其余的四指都变成了翼。具有降落伞的动物,它的所谓翼不过是身体两旁的皮的扩张而已,但蝙蝠的翼有骨支撑,能自由地张合折叠。它的指特别的长,臂部的各骨也特别长,它的膜翼便是从它们上面张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