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中共领导人毛泽东

            1946年9月于纽约

当我说毛泽东是我们这个时代伟大的人物之一时，我不认为是错

误的。不管谁见到他，包括他在政治上的对手们，离开他时都有这种

印象。融合在毛身上的既有深沉的严肃，又有地道的幽默感；既有耐

心，又有决心；既有思想，又有行动；既有自信的一面，又有谦恭的

一面。他对待新闻界的方式很有特点，他从来不给人以半个小时或一

个小时的采访。要么他根本不见你，要么拿出半天时间跟你谈，他回答

问题很详尽，引导你对他的论点置疑，然后再进行解释，直到他肯定

你不但明白了他有系统的陈述，而且也清楚了他所依据的事实和解释。

深思熟虑

深思熟虑是他的主要特点。他的声音和举止是文静的。一个事实

比一大堆词藻在他心目中所占的分量要大。在1924到1927年间，当其

他的共产党人因空谈理论而犯了错误，致使国民党把他们的运动置于

血泊之中时，毛则花了大量时间在华中一带农村中做耐心的调查，在

农民们对当前不满的情绪中把他们组织了起来。

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他从来没忘记中国人口的80%生活在大城

市之外。今天他仍然倾注更多的时间在农民和士兵身上而不在高层人

士身上。他的许多娓娓道来但十分尖刻的话语是针对那些“书呆子”

的，他们懂得历史，也懂社会问题，对罗马、希腊、德国、法国和苏

联文化也很了解，而对发生在咫尺之外的事却毫无所知，也不知道该

如何解决。

在他的指示下，自命不凡、年轻的党内知识分子给送到农村去

“向人民大众学习”，而土生土长的、在斗争中成长起来的领导人，

虽很能干，但常常没文化，于是他把这些人召到延安来进行全面教育

和理论学习。

中间道路

当中国革命第一次遭受最大的挫折之后，他既反对放下武器的

人，也反对那些主张在中国大城市中不顾一切地进行起义的论调，而

代之以把运动的中心转移到边远的农村。

在有名的“长征”过程中，一些精疲力竭的红军纵队不打算再往

前走，而想在富庶的四川省安顿下来。另外一些人则想直奔苏联边

境，在那里他们至少可以在侧翼的友好邻区整编他们的队伍。毛则极

力争辩说：中国人民要打日本，反对任何不面对民族大敌的人。

得到总司令朱德的支持，他率领红军来到贫困的陕北，又到了山

西，陷入了似乎毫无希望的国民党和日军的夹缝中。

但正是因为他们的行动是打日本而面对国民党敌军进攻时，他们

喊出了“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口号，以致蒋介石派去粉碎共产党军

队的人也起义了，反而把蒋软禁。但是当毛的老对手已在他的掌股之

间时，他则坚持恢复他的自由，因为他相信蒋的经验已经告诉他再进

行内战已无可能，于是创建了国共联合行动反击侵略者的基础。

同样是坚持原则的一个例子是毛对国民党实行封锁的态度。1939

年以后的那次封锁，目的是威胁饿死所有共产党。八路军本可以凭借

武力粉碎封锁，毛极力反对这样做，因为那会导致日本长期以来所希

望的那种中国内部的全面冲突。

而他的做法是授权对共产党控制下的地区进行一次资源的全面考

察，并且让每个人都进行工作以开发这些资源，政府官员和部队开

荒、纺线、织布，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集中群众的智慧和技术，建起

了工业。教会农民组织合作社，以节省劳力，增加生产，保证有足够

的人力进行抗战而不致打乱后方的经济。

1944年他取得了成果，我和其他外国记者就在那一年访问了共产

党地区，发现那里的老百姓和士兵吃得、穿得比中国任何地方都好。

展 望

毛在展望发生在中国未来的事件时很准确。1935年，他预言未来

中日战争的过程和战略发展。他的游击战著作曾经鼓舞了像美国海军

陆战队的伊文斯·卡尔逊及缅甸的温格特将军。

今年4月，他曾预言，在战争期间如果一个民主政府组织不起来，

假如中国的同盟国不坚持与（国共）双方的军队进行军事合作，那么

就可能引起麻烦，使任何一方不能期待得到外国的支持，抗日战争胜

利后，马上就会发生内战。

今天他和蒋介石协商的立场仍没有变。在4月份的讲话中他说：

“抗日战争胜利后应在广泛民主基础上召开国民代表大会，组成

包括各民主党派和团体及无党派人士参加的民主联合政府。这个政府

应是联合政府，不管共产党在国民代表大会中占多数还是少数。

“一旦新的民主联合政府及最高联合指挥部成立，中国解放区的

军队马上交给他们。国民党的军队也要同时交出。”

我所看到的陕甘宁边区

生产和作战 人民热情极高

边区最惊人的事情，就是他们在生产和作战方面的广泛动员。边

区建立这种广泛的动员，用的方法差不多和其他地方完全相反——法

令减少到最低限度，以村为民主选举的基本单位，减轻农民的田租和

利息的重荷，由于农民对多做工作能多得剩余的信心提高，大大地鼓

励了生产，由于提高了生产的愿望，合理的方法和合作社组织发展起

来了，由于农民对保全并增加从未有过的幸福有了决心，便生长了一

种极明确的自觉的抗日的爱国主义。

中共并不排斥私有财产，即使是地主的财产也一样。他们免去一

切企业的税，来鼓励私人工业（地主和自耕农是缴付田赋的），虽

然他们理论上反对地主制度，但他们并不因为那是偷窃制度而加以消

① [ 编者注] 本文由黄浣碧女士于2015 年提供，因其亦属作者采访延安的记录，故收录于本

书中，以资补充和总结。原文摘自1945 年出版的《外国记者眼中的延安解放区》一书，鲁登、

爱泼斯坦等著，齐文编，历史资料供应社刊行。转引自1944 年12 月29 日印度《政治家》日

报。原书有编者按：“爱泼斯坦是美国名记者，抗战以来就在我国前线和后方从事采访，他对

中国问题很有研究，去年五月间，曾参加中外记者团去延安和晋西北解放区考察。”

灭。他们认为民族解放第一，用武力和法令来企图毁灭任何一个阶

级，是只会使它投向敌人的怀抱去的。虽然他们反对资本主义，但他

们认为目前中国为供应前线而生产，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任何

形式，国家的、合作社的，或者私人的，都要加以保护与帮助。这种

政策，在战后他们还要继续下去，因为他们说，只有有了丰富的生产

之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才能实现，中国目前没有这种条件，并且

多年以内也不会有。

边区的耕地比中国西北地方要发达，人民的衣食都比别处好，有

一些工业在发展中，那些地方过去是没有工业的。五年前，封锁切

断了棉布的输入，当地又没有生产。从那时候起，农民受到棉田豁免

田赋和保险收获的鼓励，开始耕种全区需要量百分之六十的棉花——

以供给每个居民和士兵每年两套夏衣和一套棉衣计算。棉纱主要是靠

妇女合作社来纺，靠新兴的织布厂来织成布。从南部输入的蔗糖断绝

了，他们凭着实验用葡萄糖来制造糖，到明年足供每一个人的需要，

过了明年，还可以有多余来输出。他们把黄河那边带过来的缴获的日

本装备，加上知识和更多的热情，建立了鼓风炉和机械工厂。人民谈

论着同封锁作斗争，以同样的热情，谈论着对日作战以及将来反攻。

在所有中国人中，他们是唯一对战争不感到疲乏的。在延安，人们一

星期中辛苦地工作六天，工业工人每天十小时，公务人员和学生每天

十一小时。星期六的晚上，人民去看戏或者跳舞（秧歌舞与交际舞都

很普遍）。

村选作基础 民主权力扩张

村选是直到边区参议会为止的整个制度的基础，由边区参议会选

举政府。这真正代表了中国的一种革命。在其他区域，地主不只是乡

村里经济的而且也是政治的操纵者，独占着最高权力，以及军事的统

治，凭他私人的武装人员的势力，或者他的本领，他能指挥警察甚至

军队去保障他的勒索，因为那儿没有代表人民的政府，不能希望当地

法庭对一个可怜的目不识丁的佃农，给予很少人能得到的开庭权和公

正的裁判，因此，地主的权力是无限制的。在边区，地主是一个村子

里的一个公民，和其他任何其他公民一样，只有一票选举权。因为最

大多数的选民是贫农或佃农，村议会和主席常从这些人中选出（虽然

有时候人望较好的地主仍会当选），村里没有警察，由自卫队来执行

职务，自卫队是村民自己的武装团体，有一个公选的队长，受制于民

选的村政府。边区的地租，已经减了百分之二十五。最高的合法地

租，是收获量的百分之三十七。在其他区域的政纲和法典中，也有同

样的最高租额，但因为地主在这方面拥有一切权力，所以没有一处

实行的。在边区，由于权力在多数人的手里，实行得很严格。农民由

一种标准的租契而更得到保障，这种租契由农民和地主签订，经过农

会的证明。另一方面，地主收取合法地租的权利，也得到边区政府和

解放区政府的法律和法庭的保障。（延安是陕甘宁边区的中心，该区

有一百五十万人民，共产党领导之下的九千万人民的大多数，居住在

中国北部、中部，以及南部的敌后十五个解放区中。）这里必须说明

的，共产党不是政府，一般说来，整个机构中三分之二的代表，不是

共产党员，当然，这是中国共产党所创造的。党的任务是吸收一切活

动份子到党里去，经过农会等群众团体，以宣传、示范与教育，建立

系统的工作。

军队勤生产 农民负担减轻

农民的田赋的重荷是减轻了，因为驻军、政府机关的人员、大学

生，以及其他团体，都有荒地开垦，至少生产他们自己一部分的食

粮，减少了对谷物征收的依赖性。我们去访问三五九旅，该旅已经开

垦了二万五千亩田，得到两倍于他们所需要的食粮和棉花，剩余的东

西，卖给政府或市场，将所得按照他们每人所花的工作日，平均分

配。某路军部队中从连起，都选出经济委员会，管理军粮和公家正当

支出等等。在这种委员会中，官兵处于同等地位，委员会必须计算各

个士兵的需要，要做到这一单位的生产物，每个人有平等的分配。有

些某路军士兵，把他们的生产利润寄回家去，有的投资合作社，也有

交给委员会管理的，它的资本将用作购买土地或武器，好使士兵们在

战后复员以后经营。但军队的主要事情，不是生产而是战斗，驻军是

唯一能够这样做的，他们继续不断地受训练，只有在农季里工作。某

路军在可能时就轮换，我们见到的这一旅，是在敌后作战过三年而回

来的，他们在敌后几乎深入到海边，缴获敌人的武器足够装备它的作

战部队百分之六十。

变工队合作——中国农业远景

陕甘宁边区是中国一个少有的区域，那儿有比农民更多的土地，

土地是丰饶的，但每三年或四年，就难免遭洪水和旱灾，而在旧的社

会制度下，个人耕耘太危险了，由于地租和田赋的困扰而毫无贮藏。

一代一代都如此，只有死于饥饿，或者于第一次收获失败时就实行移

居。某路军明白要在这种乡村里生存，必须在好的年成大大增加生

产，使农民得有机会积有余粮，来度过荒芜的时期。一般人民被鼓励

着组织“变工队”—— 一种农业合作形式，包括十个或十五个人和

他们的牲畜——合理耕种，节约劳力，这对荒地的开垦是有利的。有

十一个农民的一个变工队告诉我，从前，他们每人都要赶一部牛车到

田里去施肥和播种，但现在只三个人就可赶所有的牛车，其他的人便

能做别的工作了。过去在田里弄饭吃，差不多每个人要花两个钟头去

生火，准备吃的东西，现在一个人做这一队人吃的饭，每天等于节省

了两个人工。这些例子极多极多，结果边区内过去没有利用的几乎有

一百万亩土地，由于十五万变工队员而都有了收获。现在边区的口号

是“耕二余一”，大部分都做到了。农民们的仓库里平均都有了一年

以上的余粮，而政府和军队自己的粮食，余留得更多。这不足为奇，

因为一般人民工作得很辛勤，从前胼手胝足而毫无所得，现在，陕北

的农民几百年来第一次凭自己的努力，能以恬静的心情来面向灾荒的

年份。

“变工”制度的合作劳动，不但用于私有财产基础上，也用于私

有制度以外的合作财产的新形式。变工队开的荒地，不属于私人的，

而是属于整个组织的，每年的收获，在大会上依照记录着的每个人所

耗的劳力来分配。这种结合并永久保持变工队的公田所有权形式，是

未来中国农业的一个远景。

地主的资本转移到工业去

共产党农业改革方面最有趣的结果，是地主资本转移到工业去。

因为佃农富有了，同时又可向边区银行借得低利的信用贷款，他们常

常被允许去购买土地来自己耕种。地主呢，地租收入比较以前少了，

但被工业投资所吸引，因如上所述，工业是免税的。过去几年谆谆教

诲的新的看法，也已经起了作用。在边区，作为一个士兵、工人、

教员、办合作社的，或者工业家，都叫起来很响亮的，但当他被认为

是一个地主——脱离生产不贡献东西的——的时候，是不觉得太舒服

的。特别是年轻的地主，开始觉悟到继续这样下去，是不爱国的。有

一个把他的土地卖了去投资于纺织厂的人对我说：“土地不论是否为

所有，总可以生产的，现在我可以用这笔钱来增加国家所需要的生产

总量。”他也有了很好的利润。政府和军队拥有兵工厂和几家军服

厂，不论公营、私营或军队经营的工厂工人，都组织在工会里，并且

有最低工资的法律保护。工会代表们商定了生产进程之后，工会负责

完成并遵守劳动纪律。最有趣味的是工资不用钱计算，而用大宗出产

的小米来计算，假如付钱，则照当天小米的市价折合结算（那儿有小

米自由交易的市场，价钱不是固定的），所以通货膨胀和通货波动也

不会影响实际工资。边区的工人们是一群有趣的人物，他们中间有会

周游世界的一些人，环行世界的轮船上的老水手，其他区域兵工厂的

机械师，参加过西班牙内战的欧洲来的中国工人，他们中许多人是边

区最高机关人民会议的委员（按：即参议员），有一次一位裁缝参议

员替我量制过衣服。工业界中有几个工程师和技师，曾在国外受过教

育。许多人并非共产党员，但他们到这里来，因为相信这是中国有最

大希望的一个区域。

边区的政治经济机构中有许多其他有趣味的事情，我在这里没有

机会谈到丰富的教育和文化生活——大学、音乐院和剧院了。我在这

有限的篇幅中为何只提到社会经济制度呢，因为农民问题和工业发展

的问题，特别在战时，是中国的基本问题，而改善生活，是为了民族

解放而动员人民的首要步骤。在这次战争中已经完全证实了。现代中

国的国父孙中山认识了这一点，他把民生主义列为三民主义之一，和

民族主义、民权主义平列。民心是依归于给予他们机会改进自己并向

前进的人的。

           陕甘宁边区的科研和教育

                引 言

陕甘宁边区是作者访问过的中国大后方唯一一个实行战时生产总

动员（工农业及与之相关的培训和研究）的地区。生产总动员是为

了发展生产力。这个地区在战前只有一项工业设施（已部分废弃的延

长油井和炼油厂），此外可说没有一部机器，如今则又处于国民党和

日本的全面封锁之中。技术和教育人才缺乏（封锁也包括不许人们出

入），工具器材的缺乏更甚。因此，各部门研究工作的中心都是要求

提供临时应急的手段和方法并找出可用以代替那些无法从外部得到的

物资的本地代用品。这些研究工作包括矿产和石油勘测；培育抗黑穗

病和抗旱的小米（当地主要粮食作物）品种；引进本地过去不种的作

物如棉花、甜菜、某些蔬菜和中药材；发现可用于本地手工业（如各

种当地染料等）及医药的有效方法及材料并对之进行科学试验和标准

化；促使某些生产行业从手工作坊向半（全）机械化工厂转化；建设

新的工业，如钢铁、化工等；改进本地工农业生产工具；引进新的机

械；以简易方法开发水力资源，等等。

培训同研究紧密结合，学生们用相当多的时间从事实际工作。教

学与实践也紧密结合，师生组成工作组，按照政府经济规划中所定的

具体任务开展工作。许多任务同目前规模尚小、但正在壮大的炸药工

业有关。

相对边区在社会和经济方面的落后环境而言，它实行动员的尝试

与中国其他地区形成尖锐的对比。这是由于边区的动员具有民主性质

并运用民主方法。工人和农民能分享每一项生产发展的成果，爱国热

忱和积极性到处弥漫。这种气氛的高涨是由于军队为了保卫陕甘宁边

区这一后方基地，经常与敌人作战，赢得一个接一个小胜利，还抓回

来俘虏。

政府使边区军民充分了解世界形势的发展，知道法西斯主义即将

失败以及他们为加速这一进程作贡献的途径，也知道在华北、华中、

华南敌后15个解放区的壮大将更有利于在欧洲的战事结束后中国和盟

国联合对日发动大反攻。

在这里应该介绍一下解放区的政治体制。即：从村以上各级政府

均由民选。共产党是处于领导地位的政治组织，但不垄断权力。相

反，它正在努力完善一项能获得社会所有集团支持的政策——基础工

业（如军火）国有，其他为集体和个体所有；商业由合作社和个体经

营；土地私有（小农占有小块土地是典型形式），同时鼓励农民组成

各种形式的合作组织以从事农业生产、分配消费品、开展副业、开办

信用业务，以至医疗服务（合作社开办门诊部，由政府派来医生、助

产士或护士）。地主制度继续存在，但地主原有的政治及其他非经济

权力被剥夺。佃农与地主订有标准化的合同：这种合同保障佃农的利

益，也保障地主按减租后的数额收租的权利。佃农还可得到他们自己

的组织——农会的保护。私有的工业企业受到鼓励，新厂免交所有税

款，国家对原料等不实行垄断。目前正在进行一种尝试，一方面鼓励

农民用低息贷款购入他所种的土地，另一方面使生产性的投资更具吸

引力，这样地主们会更愿意卖掉他们的土地去从事工业。

每个民选政府中，共产党员占少数，多数是农民——他们虽不是

党员，但因为共产党给他们带来许多好处，所以得到他们的拥护。地

主、国民党及其他党派也占少数。除正规军外，每个村镇都有武装民

兵，他们不归总司令部指挥，由自己选出的军官带领。正规军和民兵

都是志愿兵。

除了正规军和军事组织形式更具重要性以外，在前线和敌后的根

据地（我们访问过其中一处）各方面的情况都同陕甘宁边区相同。

                研究与教育

延安大学有2000名学生，设三个学院，即行政学院、艺术学院

（前鲁迅艺术学院）和自然科学学院（分设农业、化学、工程三

系）。农业系主任为前浙江大学教授。该系已完成全地区植物调查，

在我们去访问时，师生们正进行以下项目的研究：

（1）作物抗病品种的考察；

（2）昆虫学研究及控制昆虫生长的方法的探索；

（3）协助政府进行绿化；

（4）种植甜菜，所收获的种子须在明年足够种植一定数量的面

积，以满足人民需要；

（5）考察在边区种植药用植物（如用来制造强心剂的毛地黄）的

可能性；

（6）研究以棉花秸秆纤维等作为工业原料代用品。

系里设有实验农场、奶牛场等。

这里的科学家们抱怨说，全系只有一架好的显微镜。他们要求得

到的资料包括美国农业部的报告，有关甜菜种植及甜菜简易制糖法的

材料，适于在边区种植的药用植物种子，中国其他地方科研情况的材

料，等等。

化学系主任是前南京东南大学的一位教授，该系正在从事军事及

工业项目的研究。它有一个工业实验室，有相当完备的各种试剂，是

1937—1938年从香港进口的，但为数很少。它只有一架精密天平，玻

璃器皿也很少。本地制造的玻璃器皿因为缺少硼砂，故不耐热。关于

废金属、纸张、工业用酸、炸药等的研究工作都在进行。资料和实验

设备匮乏是主要缺陷。有些设备（如离心机等）是本地制造的。

工程系同八路军的工业部、陕甘宁边区政府的建设部及中国工业

合作协会紧密合作。研究的问题涉及冶金、机械制造、农具改进（与

边区政府农业部协作）、外科及医疗设备制造（与医学院协作）等

等。学生被派到工厂去，熟练工人则被送到大学里来学习理论并教学

生最有效率地操作机器的方法等。车间里的一切工作都是由学生自己

做的，包括很重的铁匠活。在这里没有那些专门雇来在车间里操作的

“工人”而学生则在一边看或只作理论研究。没有人怕把自己这双手

弄脏。

现在正把很大的注意力放在小高炉的建设上，用心生产灰口铁，

以备明年炼钢（目前机械和军火工业的原料除废铁外是大量从日本占

领区拆运来的铁轨，为运输方便，铁轨被切割成小段，这是八路军前

线输往延安的主要物品）。这里现存的困难之一是，尽管在边区和部

队里有许多各行各业的工程师（他们中多数是出于爱国和政治原因而

来解放区的），但却没有一位冶金工程师。

第一座实验性小高炉（设计生产能力日产灰口铁一吨）是由一位

机械工程师、一位电气工程师和一位建立无线电短波发射天线的专

家，在一本德文书的帮助下（他们之中还只有一人能读德文）建起来

的，但很快就烧毁了。第二座也失败了。第三座在几位有一点经验的

熟练工人协助下终于建成。它是自行设计的，因为在那本德文书里找

到的设计都是较大规格的。要建造一个0.5标准大气压的空气泵。在

一二〇师从前线送来的一大堆废铁和废旧机械中找到了一部辅助发动

机（部队有命令规定，在战场和敌区内缴获的机器如不能在当地使

用，都须送往延长）。在延长油田找到了一具锅炉，但没有通水、通

火的管道，必须自制。还要自制一个预热器和水冷却器。当地已能生

产耐火砖，但只能用九天。本地产的煤含硫量太高，不能炼焦，这成

了一个很伤脑筋的问题，曾做了多次改用木炭的试验。关于高炉装料

和操作，没有资料，也没有经验，所以开头犯了不少错误。现在这座

小高炉已被认为可以令人满意了。新的小高炉正在建设中，还在计划

建造一座日产十吨的高炉。现在的小高炉是完全由学生操作的。这方

面的经验将使本区的工业合作社和另外一些单位受益。系主任笑着对

我们说，他们目前最需要的是关于冶金和机械工程学的书籍，只要19

世纪出版的就行，因为边区的工业目前还超不过那时的世界水平。

延安医学院有自己出版的英文学报。它的工作非常紧张，目标是

尽快培养出在前线胜任工作的内科和外科医生。它目前缺少教科书

（油印教材解决了一些困难）、参考材料、显微镜和实验室供应品

（如同边区的各处医院一样，延大现在没有培养菌苗媒体、显微切片

机、病理实验室和血液化验等所需器械）。学生们自己制作教学图

表、解剖模型等。

医学院现有一所70张病床的附属医院（它是国际和平医院在延安

的四个分支机构之一，四处合计有病床600多张）。学生们也在其他医

院作短期实习。

外科学生在校学习两年之后就到中央医院去，在俄国外科医生I.I.

奥尔洛夫指导下进行实习。（在延安现在有四位外国医务工作者，除

奥尔洛夫外，还有德国流亡出来的外科医生穆勒、来自澳大利亚的内科

医生傅莱和美国大夫马海德）学生们开始时在手术中担任辅助工作，

但很快就独立工作了。同时进行培训的还有手术室护士。这些护士在这

里实习一年半后，被认为已能在前线担任一般外科手术，就被送走了。

这里急需关于其他兵种战地外科工作程序文献、新药和新方法的

使用等方面的资料。军队医疗人员培训中用的教学影片将是最有用

的，但同时需要有一个放映机。

              政府部门的科研工作

八路军制药厂发行各种报告。在这里可以看到许多有趣的、临时

应急用的设备。人工气胸器械、血液沉降速度检查工具等都是医院职

工自制的。总医院实验室制出“卡恩氏抗原”。各医院实验室都感设

备不足。病理或血液化验都不能做。没有显微切片机（曾试图自制，

但切片不够细）。边区政府工业部和延大自然科学院的车间做了一些

外科器械和实验室器械（如离心机及药房用天平），现在在着手制作

骨骼牵引架，“斯坦曼及基尔希纳氏骨折内部固定钉”。煅石膏（外

科固定身体某部位用）也在当地开发。经过处理后的水池草被认为是

外科用脱脂棉的适宜代用品。

关于畜病防治，牛瘟和羊的各种疾病在本区曾很严重，所以开始

时先进行宣传和开展检疫工作，去年起相当大规模地制造血清和疫苗

（注射器是在部队的军火工厂中生产的）。为了使农民们相信兽疫不是

一种天谴而是相互传染的结果，还需要做许多工作。但目前几乎在每

个村里，农民们都已到农会里去签署了“牲畜防疫公约”。按照这个公

约，一户农民如发现他的牲口或羊群染上疫病，必须做到以下各项：

（1）立即通报全村；

（2）将病畜隔离，并将他的畜群赶到指定地点放牧，其他畜群不

到那里去；

（3）将已死亡的病畜立即掩埋；

（4）如因违反上述规定导致其他农户的牲畜染病死亡，须赔偿

损失。

这公约看来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因为兽疫的疫情在过去两年内大

大减少（1942年边区死羊达28万头）。如前所述，防疫注射现已大量

增加，去年达数千次。

                 结 论

本文作者不是科学家，对边区在这一方面的情况本来也没有注意。

但由于边区十分重视发展生产以及在全区推广科学方法，因此作者在

五个月的逗留中不可避免地要接触到这方面的工作。上文所提供的材

料是根据作者的采访交谈及个人印象写成的。

在结束本文之前，再一次强调下面这一点是有用的：生产、发明

以及用临时应急的方法和材料来应付封锁造成的困难，在边区已成为

一种群众运动。实验室里的师生，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和卫生员，工

厂里的行政人员、工程师和工人，合作社的工艺师——他们无不满怀

激情地谈到他们自己或他们的同事们在克服困难方面所取得的成绩，

从而使边区保持运转，挫败外界势力想要扼杀边区的图谋。每个工

厂、单位和社区都选出各自的“劳动英雄”——那些通过个人的努

力、创造性或组织才干在本单位增加生产或提高效率的人。尽管他们

也许只是一些不熟练工人或普通农民，但他们得到奖励，他们的社会

地位得到提高，他们常被邀请到远地去传授先进经验，他们的事迹在

报纸上广为传播，他们可以出席政府会议和人民代表会议，参加生产

问题的讨论。科学工作者中也有人被选为“劳动英雄”。在边区，没

有比“劳动英雄”更崇高的荣誉称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