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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当代电影 完结

作者:(波兰)马特乌什·维尔纳 (Mateusz Werner)主编
  最近几年来,波兰电影通过不断面向国际观众,逐渐找到了自己的发展道路。这是波兰电影越来越多地参加电影节、电影推介会和投资会所带来的,也和电影人自身的社交能力密不可分。玛高扎塔·舒莫夫斯卡是拉斯·冯·特里尔电影制片公司Zentropa在波兰的总监,她认为,欧洲电影的未来就是像Zentropa这样的公司,它的新理念是打破“东欧”“西欧”之间的壁垒,组建一个合作网络,并称之为一个“家庭”。作为颇具经验的年轻电影人, 2011年舒莫夫斯卡编导的电影《她们》,就是组建了一个法国“家庭”:波兰班底中,加入了法国女演员朱丽叶·比诺什。波兰电影的年青一代影人比较自信坦然,他们在国际化的电影学院中学习,参加各种电影节,得到国际化的机会,他们是电影市场全球化中的一代。其中,卡塔热娜·克里姆季耶维奇拍摄于英国的成功处女作《盲目飞行》(2012,获得了科沙林电影节评委会大奖)就是一个例子,导演从欧洲诸多想要制作这个电影的公司中挑选了一家。现在,在欧洲多种来源资金的支持下,她正通过儿童电影节这样一个平台寻找最有趣的儿童电影项目。另一位年轻的艺术家,乌舒拉·安东尼亚克,也参与到合拍片项目中去,编剧和导演了荷兰、爱尔兰合拍的《与个人无关》(2009)和荷兰、丹麦合拍的《蓝色代码》(2011),最近也在拍摄一部荷兰、波兰合拍的《裸区》(2014)。后者的剧情围绕两个住在阿姆斯特丹的15岁女孩展开,她们一个是荷兰人,一个是摩洛哥人,但整个摄制组成员都是波兰人。还有,另一位艺术家普热梅斯瓦夫·沃依切谢克,他在他最新的电影《如何彻底消失》(2014)中讲述了一个发生在柏林的同性之爱的故事。人们会发现这种波兰电影人跨国合作的例子不胜枚举。在这种情况下,同样值得一提的是波兰重要的电影节也在发生着变化,从2010年以来,格丁尼亚波兰电影节开始邀请越来越多来自国外的评委担任主竞赛单元评委会的成员,同时在推动波兰电影的海外发展上也收到了越来越多的成效。
  这种新的风格也体现在电影人对主题和故事模式的选择上。扬·科马萨的《自杀聊天室》(2011)在年轻的观众中很受欢迎,影片讲述了一个关于网络成瘾的故事,它无论是审美取向还是表达的意义,对于这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能够上网的青少年来说都能轻松理解。它避免了所有“欧洲布丁”(这个词是对此前许多电影只是为了筹集资金而联合多个国家合作制片的一种讽刺说法,那些影片多数质量不高——译者注)犯过的错误。可以说,不仅在波兰,现在澳大利亚的青少年社交网络狂人也是类似的。
  实验艺术家们也表明了他们的自信:当莱赫·马耶夫斯基准备把老彼得·勃鲁盖尔的绘画作品改编成电影的时候(是的,这不是玩笑),邀请了许多外国演员来扮演影片的主要角色,包括鲁特格尔·哈儿(荷兰),迈克尔·约克和夏洛特·兰普林(英国)。和这个阵容合作,他做出了一个真正的原创实验电影《磨坊和十字架》(2010),火遍全球。老一代电影人也开始跟随潮流,耶日·霍夫曼拍摄的电影《华沙之战1920》(2011)把3D带到了波兰,耶日·斯科利莫夫斯基的《必要的杀戮》(2010)在威尼斯电影节携2010年评审团特别大奖载誉而归,又在格丁尼亚的波兰电影节上获得了2011年的金狮奖。阿格涅施卡·霍兰的《黑暗弥漫》(2011)或许是她最好的电影之一,获得了2012年奥斯卡奖的提名和2012年格丁尼亚的金狮。因为这些,客观说来,波兰的艺术电影开始回忆起自己曾经如何征服世界。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一部电影值得一提,那就是安杰伊·亚莫夫斯基的《美丽心境界》(2012),电影故事发生在里斯本,同样由国际化的阵容参与制作。影片通过关于视觉的隐喻抵达观众内心,讲述了一个盲人如何能在世界上发挥自己的作用,而不是依靠盲杖生活,并能够用想象的力量重建他们的现实。影片是关于可知世界和人类认知能力界限的一个抒情与哲理并存的绝妙寓言故事。在这里,人们可以跟随一个艺术家不受外界阻滞地去追寻他的梦想。这是他自己的,独特的声音,可以禁得住时间的考验留存下来,未来或许就像是罗曼·波兰斯基的《水中刀》一样,尽管是在完全不同的社会体制时期拍摄的电影,在今天也仍然可以得到广泛的理解和认同。
  当我们谈到新近波兰电影的发展趋势时,需要提到一个突出的矛盾:被讨论最多、获奖最多、最受关注的是那些对波兰历史进行或理性或感性讨论的电影,特别是那些探讨二战经历的影片。有意思的是,当电影人要去处理这样的题材时,如何让这些七十年前“无人问津”的“史前史”事件能够激发观众的情感、思想并引起全国的讨论。另外,这是波兰废除了电影审查制度二十多年后发生的。在拍摄《黑暗弥漫》的时候,阿格涅施卡·霍兰完成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拍摄了“黑暗”,从字面意思上看是缺少光的,还有隐喻的层面。影片讲述了一群来自利沃夫的犹太人的故事,他们得到了一个善良的小偷的帮助,把他们藏匿在下水道中,远远避开纳粹的迫害,直到战争结束。另一边,瓦迪斯瓦夫·帕西考夫斯基则把关注的点放在了完全相反的体验上。他在编剧导演的《沉默的共谋者》(2012)中,再现了反犹太大屠杀时期发生在德军占领期间的波兰人的罪行,这在战争结束后并没有被提起过。这两部影片,一部关于英雄主义,一部关于罪恶,激起了长达数月的大辩论。保罗·帕夫利科夫斯基的《修女艾达》(2013)被许多评论家认为是年度最好的影片,获得了2013年格丁尼亚电影节金狮奖和2014年的波兰电影“鹰”奖,并于2015年获得了第87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它触及二战期间对犹太人的屠杀,以及战后斯大林政权五六十年代的反犹清洗,在此之前,这两个话题都是波兰电影中的禁忌。这还不算结束,评论家和观众一致认为最著名的电影是马辛·克日什塔沃维奇的《猎·人》(2012),这部电影展示了二战时期反纳粹的地下部队的另一个视点,没有不必要的说教和美化或者光鲜的正面人物;相反,观众面对的都是直接从黑帮电影里借鉴来的残酷暴力场面。沃依切赫·司马热夫斯基的《玫瑰》(2011)是第一部涉及马祖里(波兰北部的湖区——译者注)平民战后面临的悲剧的电影,他们生活的地区是东普鲁士,第三帝国垮台后,这个地区被纳入了波兰。这些人面对波兰和德国身份的割裂,在红军胜利之后被他们用野蛮的方式驱逐到德国区被迫与纳粹合作以保持他们群体的责任。这个话题在波兰也是一个没人探索过的领域……最后还有一点很重要,罗伯特·格林斯基改编亚历山大·卡明斯基的传奇小说《古城墙上的石头》拍的同名电影,讲述了在华沙被占领时期应用的抵抗运动的故事,卡明斯基的书被社会学家称之为二十世纪波兰文学史上最具神话色彩的。扬·科马莎的《华沙1944》则表现了1944年华沙起义时,爱国青年和家乡军一起对抗纳粹的战斗群像。尽管不算成功,这两部电影在回顾战争和战斗英雄方面做出了尝试。他们的目标观众是从小浸淫在各种影像娱乐、MTV式剪辑和漫画中的年轻人。影片把爱国主义从七十年前转化到更为适应当下的语境,让即使是最年轻的观众也能够理解。
  与此同时,波兰电影出现了另一种趋势,充满活力的新兴传播,形成了与过去完全背道而驰的对应。近几年来看到电影致力于禁忌之爱——同性恋关系,甚至乱伦的作品呈现井喷态势,2012年,菲利普·马切夫斯基拍了他的第一部长片《毫无羞耻》,其中重现了他2005年的短片《闹剧》中曾讲过的情节:一个年轻男孩对他姐姐违背伦理的迷恋。在玛高扎塔·舒莫夫斯卡的最新电影《以……为名》(2013)中,也讲了一个同性恋牧师爱上一个乡村男孩的故事,这部电影在柏林电影节上被称为“波兰版《断背山》”,并赢得了泰迪熊奖(柏林电影节专为各个单元的男女同性恋影片所设立的奖项——译者注)。同是2013年,获得好评的影片还有托马什·瓦西勒夫斯基的《漂浮的摩天大楼》,男主人公有一个女朋友,却因为陷入了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恋而重新发现了自己,完全改变了他的生活。普热梅斯瓦夫·沃依切谢克的新电影《如何彻底消失》是讲两个在柏林地铁里相遇的女孩之间的爱情故事。乌舒拉·安东尼亚克的《裸区》(正在拍摄中)也是对两个来自完全不同的社会阶层和文化背景的15岁女孩之间浪漫情愫的观察研究。以上这些简单的罗列表明了近年来波兰电影的创作者们对于这个在波兰电影中一直缺席的主题是多么热切,而且也收获了票房和评论界的一致肯定。新近这两种看似完全不一致的潮流(政治主题电影和同性恋主题电影)为什么会同时如此热门?在我看来,这样不再同时对同一个主题趋之若鹜,而是在相同的文化背景之下,创作出丰富多彩的高质量作品,充分说明了波兰电影更趋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