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静马到别栋一楼深处的温泉浴场泡澡,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
这股疲劳是精神上的。原因自然是傍晚时分对御影说的那些话。御影那心事重重的表情,阴郁的眼眸⋯⋯一切都太迟了吗?不必烦恼了,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但静马仍依依不舍,想寻求一份依托。
他还想诅咒打着如意算盘、妄图替代御影之父的自己。
热水突然涌入口鼻,静马“哇”的一声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他的嘴里满是酸涩的味道,一部分已越过喉咙进入胃中。
“静马先生。”这时,从更衣室传来了御影的呼叫声。磨砂玻璃上朦胧地印出了水干服的白、红两色。
“怎么了,御影?”
静马起身一半,就发现自己还裸着,便把身子又浸回浴池,发出了一阵响亮的水声。
“喂喂,我可是在泡澡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的,发生了很严重的事⋯⋯花菜小姐遇害了。”
“什么?!”
情急之下静马刚要蹦出去,想起自己没穿衣服,便又缩入浴池。
“明白了,我马上就到。你能不能先走一步?”
“好的。”回答的同时,御影的身影也消失了。
连花菜也被杀了。换言之,御影所说的圈套落空了,而且还是最坏的结局。这不光是推理的失败,更是在刻意放松警戒这一点上的严重失策。御影还能东山再起吗?
静马克制住急躁的心情,整整数了十秒钟后出了浴池。就在他的手伸向玻璃门的那一刻——
“请你收手吧!”
又是御影的声音,而且就来自门外。
御影还没离开更衣室吗⋯⋯静马姑且拿毛巾挡在身前,正要出浴室时,发现御影的语调有些奇怪。
“不愧是御陵御影小姐啊。”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奇怪的不只是语调,还有内容。声线高低虽有微妙的差异,但两个都是御影的声音。就如同在听御影演独角戏。
花菜都已经遇害了,还在这里玩什么啊。静马心下着急,打开了玻璃门,一瞬间他怔住了。
有两个御影!两人都穿着白色的水干服和红色的裙裤,相同的身材,黑发均束于脑后,连容貌也一样⋯⋯不,略有差异。其中一个御影化着妆,年纪多少显得有点大。
“⋯⋯难道你还活着?!”
就在这时,年长的御影单手握扇,向静马猛扑过来。年幼的御影插入两人之间,举右手防御。年长的御影见状,迅速飞起一脚,从侧旁横扫。年幼的御影抬小腿卸下劲道,伸左手直插敌方的双目。年长的御影以两指遮挡,顺势便想拗断对方的手指,但年幼的御影早已将手缩回。紧接着,年长的御影又从反向踢出一脚。双方你来我往,身法快得令静马目不暇接。
不久,两人攻防劲势开始减弱之际,年幼御影的右膝击中了对方的侧腹。伴随着一声闷响,年长御影的身子拗成了“く”字形。不过,很快她便飘然向后一跃,说道:“你长大了。”与此同时,她的手也已伸向更衣室照明的开关。更衣室内顿时暗了下来。来自浴室的光线太弱所以看不清楚,只能辨出御影匆忙从门口逃走的身影。
静马呆了半晌后,向肩头起伏、大口喘气的御影走去。
“御影还活着吗?”
御影抬头望着静马,眼睛红得就像兔子。
“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的推理是错的。”
急剧的喘息令御影的声音发颤。她的脸颊和眼睑微微抽搐,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卷起的袖子下露出的右臂一片乌青。静马用手搭住她的肩头想安慰她,这时就想到了花菜的事。
“御影,你要振作起来!相比之下,花菜姑娘被害的事⋯⋯”
“那是妈妈的谎话。”
完全不明就里的静马僵住了。
“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谎?”
头脑运转不起来,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理起。不过,花菜安然无恙还是让静马松了一口气。他顿时感到全身乏力,摇摇晃晃地把身子靠向墙壁。
“⋯⋯不用追上去吗?”
“我已经推测出妈妈的藏身之地了。所有真相应该都会在那里解开。”
御影以郑重的语气发出了宣言,不过她又接着说道:“⋯⋯在此之前,有两件事我必须向静马先生道歉。一个是我让静马先生做了诱饵。凶手真正的目标不是花菜小姐,而是静马先生你。我明明知道却瞒着没说。”
“我?”
御影确实扑向了自己,可是她的目标为什么会是自己呢?静马完全猜不出来。而且,本该离世的御影还活着,似乎还是本案的凶手。
静马甚至想,莫非自己还在浴池里打盹,莫非是做了一场梦?如此倒是更具有真实感。
然而,御影并没有理会静马的困惑。
“另一个是⋯⋯”她垂下眼帘,“我欺骗了你⋯⋯其实我已经十七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