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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 –中国狂士传 完结

作者:孟泽 徐炼
超出常规、常理的言论和行动,叫作“狂言”“狂行”,超出常规、常理的人,叫作“狂士”。
这些人大都不拘礼节,任性而行,往往被世人所指目。但他们却在“狂放”的外衣下,裹着一颗纯洁而热烈的赤子之心。他们不事权贵,不爱金钱,不为世俗的繁文缛节所束缚,敢于批逆鳞、捋虎须,颇有点“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硬骨头精神。
我国最早的狂士,大概要算楚狂接舆,因为他敢于揶揄被人们尊为“圣人”的孔老先生;最有名的狂士,大概要推那位“挝鼓骂曹”的祢衡,因为他敢于诋毁那位“宁可我负天下人”的大英雄曹操。他们的言行,无疑是违反人之常情和常理的。一顶“狂士”的帽子套到他们头上,自然是合乎尺寸的。我国第一部为“狂士”树碑立传的书,大概是刘义庆的《世说新书》。他在“任诞”和“狂简”两章书中,以极其赞赏的口吻,肯定了嵇康、阮籍、刘伶、山涛等人违反常规、常情的言行。
纵观我国历史上所谓的“狂士”,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妄人、狂夫,而是有才华、有抱负、有进取精神的民魂、国魂。所谓“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他们或者看到当时的统治集团穷奢极欲,倒行逆施,使国家有累卵之危,人民有倒悬之苦,于是佯狂而去,如商纣时代的箕子;或者对当时的现实不满,不愿与统治者同流合污,于是逃往岩穴,隐于渔樵,如巢父、许由、长沮、桀溺;或者生活于政治斗争的夹缝中,动辄得咎,举措皆非,不愿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于是终日昏饮,不与世事,如嵇康、阮籍等人;或者怀瑾握瑜,沉抑下僚,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于是借酒浇愁,吟诗抒愤,以吐泄其抑郁不平之气,如李白和郑燮;或者具有超前的意识,发出惊人的议论,众口嚣嚣,愠于群小,被人视为异端邪说,妖文妄言,必欲杀之而后快,于是他们更加与世龃龉,与人落落寡合,如明之徐渭与李贽。
凡此等等,都是我们国家的精华,民族的骄傲。
我们今天之所以为他们立传,绝不是赞赏他们那种孤芳自赏,清高自许,狂妄自大的性格,惊世骇俗的言论,纵情任性的行为,而是取其能够出淤泥而不染,临患难而不惧,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追求人生的真谛,即使被罢黜,遭贬谪,下牢狱,上刑场,都能视若无睹,处之泰然,在穷苦和颠沛中,不断完善自己的人格,净化自己的灵魂。当然,那样一些人是他们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产物,他们的性格是被扭曲了的,他们的面貌是被漫画化了的,他们流传下来的许多故事,也是被人们按照自己的审美趣味重新加工过的。这是我们的读者应该清醒地看到的。

羊春秋


嵇康


夫称君子者,心无措乎是非,而行不违乎道者也。何以言之?夫气静神虚者,心不存乎矜尚;体亮心达者,情不系于所欲。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审贵贱而通物情。物情顺通,故大道无违;超名任心,故是非无措也。
——嵇康《释私论》

一曲《广陵散》,一篇《声无哀乐论》,证明嵇康是中国历史上那个充满危机而富有个性的时代里最具个性的天才。他本想逃离时代的腥膻,孤行远引,弃智遗身,然而,不只是他的每一次发声,都让他身边的社会惊悚,他俊秀傲岸的姿容,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对追随者的召唤,同时也是对当局者的挑衅。他无可逃逸于他时刻警醒地面对着的荒唐而残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