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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 –中国狂士传 完结

作者:孟泽 徐炼

除了对于生命本身所担当的恐惧和感伤以外,嵇康有着他独自的危机与忧患背景。

嵇康是曹氏宗室的成员,中散大夫虽然可能是一个荣誉性的闲职,毕竟意味着他早年对于政治生活的参预。他对于国事和朝政并不是没有见解,他曾作《太师箴》以明帝王之道,褒扬“先王爱仁”,指斥“季世陵迟”“阻兵擅权、矜威纵虐”“宰割天下、以奉其私”,指斥“臣路生心、竭智谋国”“刑本惩暴、今以胁贤”等等。

在《难自然好学论》中,嵇康说,“六经纷错,百家繁炽,开荣利之途”,所以人们才“奔鹜而不觉”。实际上,“仁义务于理伪,非养真之要术;廉让生于争夺,非自然之所出”。所谓“好学”,完全是有意教化的结果,按照人的本性,“不学未必为长夜,六经未必为太阳”。

而在《声无哀乐论》中,嵇康更直截了当地否定了音声与哀乐,与善恶的对应关系,所谓“声音以平和为体,而感物无常,心志以所俟为主,应感而发,然则声之与心,殊途异轨,不相经纬,焉得染太和于欢戚,缀虚名于哀乐哉”,也因此颠覆了以教化为目标的儒家诗教与乐教,从根本上拆穿了肉食者对艺术功效的别有用心的讲究和引申,以致肯定“郑卫之声”,认为“若夫郑声,是音声之至妙”“淫之与正,同乎心,雅郑之体,亦足以观矣”。

嵇康还作有《管蔡论》,提出了尤其惊人的见解。

管、蔡本名姬鲜、姬度,通称管叔、蔡叔,乃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他们在周初分封于管、蔡二地,受命监督纣王之子武庚,治理殷朝遗民。两人在武王死后不久,挟武庚发动叛乱,周公为此东征,诛武庚、管叔,放逐蔡叔。嵇康认为,管叔、蔡叔忠诚自然、服教循义,文王武王方才“举而任之”“列而显之”,以后,成王继位,周公摄政,管叔、蔡叔远在东方,不知周公摄政辅佐幼主的内情,鉴于形势,于是“抗言率众、欲除国恶,冀存天子,甘心毁旦(周公)”,并非无端作恶。

联系魏晋易代前后的背景,特别是司马氏以周公自拟,要教化天下的实际,嵇康未必不是别有命意。

据说,嵇康曾有心参加毋丘俭在扬州发动的反叛,被朋友山涛所劝阻,著名的古琴曲《广陵散》,就是嵇康受神的启示,感于广陵(扬州)先后易帜反叛的诸君子毋丘俭、文钦等的失败而完成的。

这当然意味着嵇康对曹魏皇室的同情,同时也说明嵇康对王权的正统与否有着自己的理解。他的存在,无疑是司马氏争取政权的潜在威胁,而他的立论,以及这种立论所能施与的社会影响,又将导致人们对司马氏“别有用心”的公然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