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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园困学记 完结

作者:温儒敏

一讲到教学,自然就会想到本科生、研究生和留学生,但还有一大块也不可或缺,那就是访问学者、进修教师与旁听生。

先说旁听生。北大历来学风比较自由,校内学生可以自由选课,②[1]在20世纪20年代,甚至有些同学曾自愿试验不要文凭,自由听课。他们被称作选科生或旁听生。③[2]更多的旁听生来自校外,北大的惯例是来者不拒。如1920年12月17日《北京大学日刊》记载,当时全校学生2423人,旁听生142人。那时旁听生有些是到学校注册了的,估计还有不少没有注册,那么人数就远不止这些。特别是五四运动之后,北大作为启蒙的圣地名声大震,很多青年慕名而来,就在沙滩附近租房子住下,有些生活很艰苦,吃了上顿没下顿,冬天生不起炉子,可以说就是当时的“蚁族”,他们的主要生活就是到北大“蹭课”。而其中又有许多文学青年,因此来国文系旁听者也就特别多。据说当时常有这种情况:上课时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正式生哪些是旁听生。刘半农开“古声律”课,每次上课十几个人,到期考才知道正式选课的只1人,其他都是旁听。旁听生有不少认真学习,学出名堂的。如作家沈从文、丁玲等,都是来国文系旁听的常客,听来听去,有大受用,逐渐成学者名流,甚至站到北大讲台上当教授了。这种自由旁听的风气历来都有,80年代初再度兴盛。吴组缃在化学南楼讲《红楼梦》,200多人挤破教室,起码有一半是旁听的。有人建议清点人数,先保证正式生。吴老先生概然反对,说容许旁听正是北大传统。有的旁听生在中文系连续听课七八年,非常刻苦,还和老师“混”得熟,耳濡目染,终成正果,水平不亚于正式生。最近十多年考研究生的增多,中文系又是“大户”,许多考生提前一年半载就来“蹭课”,于是“考研族”与“旁听族”合流,队伍越来越大了。中文系到底接纳过多少旁听生,无法统计,反正数量接近正式生。这也是一大教育贡献,功德无量也。几年前居然有人将北大“旁听族”回顾北大生活的文章汇一本书,他们都很自豪能有这么一段求学经历的。

再说访问学者与进修教师。

这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才开始有的。北大既然水平高一些,就有责任带动与扶持水平差一些的学校,于是教育部便指定北大每年接纳一些外校、主要是边远地区大学的年轻教员来学习深造。这便是教师进修,成为一种制度了。90年代以后学校专门成立“继续教育学院”来管理此事。来中文系进修的比较多,最多时每年上百人,一般也有四五十人。这些人又分两类,一类是普通进修教师,必须是大学老师,经过申请,本单位同意,北大这边有名额(因为还要安排宿舍),就可以来了;另一类是副教授以上,除了正常申请,还得先联系指导教授同意,通常他们会有访学计划,比如要听什么课,以及设定哪些研究题目等。这就是“访问学者”,有些类似西方大学的Visiting Scholar。访问学者与进修教师都要脱产学习研究,生活条件比较艰苦。前几年因为校舍紧张,进修的老师多,有的就只能委屈栖身在近处的小旅馆,还有就是圆明园校区的宿舍,吵杂不便,只好白天全在校园里听课游逛,或者躲到系资料室、图书馆

[1]②《北京大学日刊》1919年8月23日报道:本校修正选科生与旁听生章程,本学年起不再用选科生名称,一律称旁听生。这也是当时全校改年级制为选科制,容许学生自由选课的举措之一。

 

③1920年《北京大学学生周刊》第15期曾刊出“教育革命专号”,讨论要不要考试,有的学生认为“考试是一种最坏的制度,等于摧花的风,啃果的虫”。校长蔡元培答复:考试有坏处,但也有必要。解决办法是,自由听课可以不要文凭,而要文凭就要参加考试。结果有朱谦之、谬金源等17名学生愿意试验不要文凭的自由学习方式,得到学校容许。同学戏称他们为“自绝生”。朱谦之等后来也成为大学者。

看书。不过来进修者一般都还刻苦认真,都尽量把握难得机会,感受北大的氛围,给自己充电。进修教师与访问学者都要在册登记,回原单位之前还要做学术总结,指导教师给出评价。他们也应当是北大的校友了。

据不完全统计,1978年到2009年,中文系接纳进修教师与访问学者1840多人,最多一年是1994级,有114人。浏览一下名单可以发现,现今全国多数大学中文系的学术骨干和一些学术名家、学科带头人,当年都曾经在北大中文系访学或进修,通过一年左右时间取得和北大学术的血脉联系。这也是北大中文系教育科研不可忽视的重要实绩。北大中文系的学术影响很大程度上是通过这些进修教师与学者辐射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