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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灵都:一位奥地利学者的北京随笔 完结

作者:(奥)雷立柏

 

周日是“礼拜天”。“礼拜”这个词最早可能是由佛教信徒采用的,而回民也用它。北京牛街清真寺里的《敕赐礼拜寺记》碑建造于1496年,这是很古老的双语文物。星期天的“礼拜”是基督徒的严肃任务。在传统上,奥地利是天主教国家,从我还小的时候,我父亲就每个礼拜天带我去我们村子的教堂参与礼拜。我家乡的小村子人口可能不超过五百,但我们的老教堂相当有名,因为那是1230年代建立的,相当于“元代”的老教堂!如果在网上查“奥地利施安格瑞伯恩教堂”就会出现一张照片。显然,地名Sch:是“施安格瑞伯恩”对,还是“申格拉本”更好呢?

无论汉译地名如何,我们村子的教堂算是一个古老的文物,而周日去教堂唱歌祈祷是一个很古老的传统。来北京以后,我也找了一座天主教教堂,基本上每周日都去那里参与礼拜。天主教的礼拜活动称弥撒,这个词来自拉丁语的Missa,是派遣的意思,因为在礼仪结束时神父会说:“你们平安地去吧!”(英语:Go in peace)或“你们是被派遣的”。

我去了北京的教堂就意识到,这些教堂也有很长的历史。最老的是宣武门的南堂,这个地方是利玛窦1605年获得的一块土地,他当时就建起了一座小教堂。今天的南堂虽然看起来也很古老,但它是1900年后重建的,因为义和团将原来的教堂烧毁了。在南堂的东边还有一处很优美的楼群,以前曾是由一个修士会(主母会)管理的法国学校,那里的院子有拱廊,每当我看到这院子就感觉很舒服。

王府井的东堂也是一座很壮观的大教堂。那个地方最早是意大利人利类思发展起来的,而我特别敬佩这位耶稣会会士,因为他曾把托马斯·阿奎那《神学大全》四分之一的文章译成汉语。如果你知道《神学大全》是多厚的著作,你也会佩服这位意大利学者。2007年,我出版了《汉语神学术语辞典》,其中分析了利类思在1650年代就用过的哲学术语和神学术语,比如“性法”(即“自然法”)、“人法”(即“实证法”)和“公益”(即“社会福祉”)。利类思花几十年在北京进行翻译工作,这使我觉得自己的使命和他很接近,而且我也翻译过托马斯·阿奎那的部分文献,但我的版本是三语的(拉、英、汉并列)。1654年至1678年间陆续问世的30卷《超性学要》(即《神学大全》)全部是汉语的。如果当时在中文著作中用一些外国来的ABC字体,就会给那些攻击教会的学者一个有力的把柄:“你看,他们传播外国文字,这就意味着他们远离中国的正道!”

今天的北京在很多地方都有“双语特色”,比如地铁里的站名除了汉字,还加拼音,这样会为外国人提供很大的方便。

当我周日上午10:30参与宣武门的弥撒时,我只是很多外国人中的一个,但多半的参与者还是中国人,而且主持礼仪的都是中国神父。礼仪的语言是英语,但部分的《圣经》经文还要用法语来宣读,而且两个合唱团会唱英语和拉丁语的歌。当我听中国人唱拉丁语歌时,当然会特别感动。在教堂中,不分东西南北,这里的人都是一家。礼仪中有一个地方要一起唱“我们的天父”(即所谓主祷文,拉丁语称Oratio Dominica),这时参与的信徒就手拉手地唱——可能左边是中国人,右边是黑人,我在中间。这正不是人间的大团结,万民已经成了一家吗?我很感动,因为这就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象征,它表达了所有人之间的友谊与合作,也就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天主教是我的精神家园,而这一信仰拉近了人们之间的距离,使那些属于不同语言、民族和地区的人成为一个大家庭。我深信,宗教的力量在建设“精神文明”的过程中是一个不容忽略的、建设性的力量。

因为北京有那么古老的天主教教堂,我便更加殷切地爱慕北京。北京,你是我心灵的归宿,是我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