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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少女 完结

作者:(日)麻耶雄嵩著,张舟译
走出客厅,就看到一个小个子少年站在走廊深处向这边窥视。那少年身材纤细,身高不到一百四十厘米,是小学或刚进初中的年纪吧。他长着白皙的圆脸蛋,半边身子藏在柱后,近乎警惕地看着静马、山科和御影。当然,御影也注意到他了。
“好像是春菜姑娘的哥哥和生。”
“哥哥?明明那么小,她哥哥不是高中生吗?”
静马吃惊地问道。
“这有什么,十五六岁的发育是参差不齐的。这宅邸中没有别的男孩,再说了,他的脸也和春菜姑娘很像,是吧?而且我听说和生由于体弱多病,没有上高中,义务教育也是在家里由纱菜子教。啊,正好,就先从他开始问起吧。”
御影迈动了裹在红裙裤内的双腿,就在这时,山科拍了一下她的肩。
“那么,我先回房休息啦,后面的事都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面对着山科充满信赖的视线,御影的双瞳闪耀着光辉,用力回答道:
“是。请父亲大人好好休息。”
“等你的好消息哟,别让御陵御影的名号蒙羞。”
山科丢下一个安心的笑容,沿着走廊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御影挺直脊梁,凝视着他的背影。离开了老鸟巢、自立起来的雏鸟啊,山科也似乎对御影的能力深信不疑。从两人的行为看得出父女之间的羁绊,让静马情不自禁微笑起来的同时,又感到了羡慕。这是现在的静马盼也盼不到的好事了。就在静马于晦暗的走廊中感受着孤儿的寂寞时,御影开了口。
“你在干吗,我们要上场了!”
是大变了样的严厉声音。
静马的手臂被她有力地拽住了。她拽着静马大步流星地走到和生面前,向这个显出怯意的少年问道:“你是琴折和生吧?”
“是,是。”少年慌忙点头,“你是外祖父大人说的侦探吗?”
他用一种尚未迎来变声期的、少女般的声音问道。因为比御影矮了将近二十厘米,所以样子成了仰视。大概是非常警惕吧,他的双手用力地握着方柱子,简直就像一只无处可逃的小狗。
“初次见面,我是御陵御影,来这里是为了逮捕杀害春菜姑娘的凶手。我可以稍微问你几句话吗?”
大概是为了解除他的警戒心吧,御影的声音无比柔和,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是先前斥责静马的那个人发出来的。
“在龙之潭最早发现妹妹的就是你吧?”
“是我⋯⋯你真的是侦探?”
和生依然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御影,对方是同样处于高中生年纪的少女,还有一身就算在乡下也显得奇特的装束。他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的。
静马正想着御影会不会对和生的态度产生愤慨,御影却坚持了长姐般的温柔口吻。
“真的哦,人不可貌相,你妹妹不也是吗?春菜姑娘本来也是年纪轻轻就要继承栖苅大人衣钵的。”
“话是这么说⋯⋯”
大概是想起了妹妹的事吧,和生深棕色的双瞳暗淡了下去。
“我明白这很痛苦,但为了逮捕犯人,希望你回答我的问题。那天,你妹妹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御陵小姐,你一定会帮我们逮捕杀害春菜的凶手,是吧?”
“一定哦。”御影用力点头。
和生似乎稍稍敞开了心扉,平静地开始了回答。
据他所说,春菜从案发的数日前起,样子就有点奇怪。本来她性格内向,体格纤细,不过随着栖苅大人继位之事的具体化,精神状态却日益亢奋。可最近又变了,变成了性质不同的、思虑重重的表情。她几乎每天都在风见塔上张望龙之首,从数日前开始,总觉得她有点心不在焉,经常含糊应对和生与妹妹们的话语。现在想来,可能是恐吓信造成的吧,但当时和生也完全不知道她一反常态的原因。虽然问了她好几次,但每次她都说什么事也没有。
“⋯⋯如果我进一步追根究底,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和生低头咬着嘴唇。从春菜被杀之日起,他一直在反复咀嚼这份悔意吧,嘴唇处泛出了紫色。静马正想说些安慰的话,御影已经抢先了一步。
“春菜姑娘是不想让别人担心、烦恼自己一个人扛的类型,对吧?这样的话,你怎么问她也不会坦率回答的。而且,如果你一直消极地后悔着,天国的春菜姑娘也会悲伤。最重要的是,现在,为了春菜姑娘必须尽快逮捕凶手。你不这么认为吗?”
看到和生轻轻点头,御影就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关于凶手的头绪啊,讨厌春菜的人啊,“兇业之女”的意思啊,等等。虽然和生一一如实回答,却没有什么收获。御影也不露痕迹地问了他本人的不在场证明,但只是再次确认了别所所言,和生与夏菜、秋菜三人在他的房间轮流玩TV游戏,一直玩到了十二点之后。硬要问添了点什么信息,也就是一点小事了——由于搜查,他们偷偷摸摸的熬夜行为暴露了,被父亲训了一顿。
“和生,给我们带路好吗?虽然想过拜托久弥先生,但他看似很忙。”
最后,御影提出了请求。
“为了春菜⋯⋯”和生爽快地答应了,警戒心已经消失,变成了一副依赖御影的样子。
只是,“只有东侧的别栋⋯⋯”和生支支吾吾地说。问他原因,说是姨婆美菜子和她的女儿菜穗叫人头疼。不过美菜子那个入赘进来的丈夫登倒不难相处。所以,只要没有太要紧的事,和生不会去东侧的别栋。
“看起来,你好像非常讨厌和美菜子婆婆她们打交道呢,和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没什么⋯⋯美菜子姨婆她们,总是为了一些无聊的事骂人。春菜她们的想法也和我一样。”
是太难相处了吧。和生露出了一种“糟糕,棒球打破了窗子”般的表情。静马也有过不好相处的亲戚,所以也能理解和生的心情。那亲戚在父亲死后,就和静马彻底断绝了来往。
“原来是这样。那么,先把我们介绍给你的妹妹们,好不好?”
“别问太严酷的问题哦。春菜的死已经让她们伤心欲绝了。”
“当然,我对和生你问了严酷的问题吗?”
和生摇摇头,然后把御影带到了姐妹俩的房间。琴折邸的主屋两端向后庭园突出,形成了凹字型,姐妹俩的房间在西侧的最深处。尽头是秋菜的房间,一廊之隔的对面是夏菜的房间,和生的房间据说在秋菜隔壁。
和生打开门,正躺在榻榻米上看书的夏菜和秋菜,把一模一样的脸转向了门口。
两个人身高介于御影与和生之间,都像哥哥一样白皮肤,只是脸颊透着红润。细眉、细眼带着圆弧的下荡感,耳际到下巴的线条有点圆鼓鼓,小巧的鼻子下面长着樱桃小口。静马连春菜死后的脸都没见过,不过,春菜多半也长着同样的脸。他感到,一直在脑中只是模模糊糊描绘出来的春菜形象,一瞬间就清晰地聚了焦。与此同时,对于事不关己的春菜之死,也有了切身的感受。
“哥哥,这些人是?”
二人同时发问,声线也完全一样。
“昨天外祖父大人说过的侦探,御陵御影小姐。”
没有介绍静马,虽然静马并不在意。
在和生的催促下,姐妹俩进行了自我介绍。头发直溜溜长到肩头的是姐姐夏菜,头发比较短、露着耳朵的是妹妹秋菜。静马姑且这样区分。与其说是美人,还不如说她俩的面容都给人一种健康可爱的印象。
不过现在她俩的眼睛下方,积累的疲倦化作了阴影,使她们魅力减半。案发至今才三天,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双胞胎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会虚弱下来,静马的脑海中浮现了这样的传言。双胞胎和多胞胎虽然不一样,这方面大概差不多吧。至少,眼前的姐妹俩一模一样,看起来像是同卵多胞胎。
这时,静马想起了先前御影的话。她们如果是同卵,就可能有冬菜存在。虽然是荒唐的想法,却让人产生了一种不禁想要问问看的冲动。
“初次见面,我是御陵御影。”
御影用一种比先前对待和生时更温柔的表情,向二人搭话。二人都像早先的和生一样警戒着,但没多久就放松下来。御影是哥哥带来的,这也是原因之一吧。她俩手拉着手并肩在床沿坐下。
“你会帮我们找到杀害春菜的凶手?”
又一次同时出声,精彩的立体声。
御影一会儿对这个说,一会儿又对那个说。
“是哟,一定找出来。所以想问问你们,案发前,姐姐有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二人像和生一样答道,春菜从数日前开始就心不在焉,含糊应对大家的话。问她怎么了,她只是说“什么事也没有”,闭口不谈。对于原因的具体内容,二人都没什么头绪。
“因为春菜偶尔会有顽固的时候。”
于是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俩说。半年前也是,春菜的发饰很可爱,她俩想借,但一直温柔待人的春菜却说是母亲给的,所以不能轻易出借。央求几次她都断然拒绝。
“以前借过她的鞋子,不小心弄脏了,所以她不肯借也没办法。而且我们很少直接从母亲大人那里拿到东西。”秋菜搔着短发苦笑。
“夏菜姑娘你们也见不到栖苅大人?”
“并不是见不到,只是因为母亲大人在御社里,那里不能擅自进入。”
“明明是母女啊,你们还真辛苦。”
“习惯啦,而且纱菜子姨妈和昌纮舅舅会代她陪我们玩。”
问她俩春菜有没有和谁起过争执,她俩都干脆地否定了。
“春菜温柔又端庄,和我们不同。”
“听这口气,你俩不是这样啰?”
二人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我俩就很普通了。那天晚上打游戏到很晚,暴露了,父亲大人大光其火,说这么有空的话就去做作业。可是星期天也不能出去和朋友玩,看电视打游戏是仅有的乐子了。”
“不仅是春菜,休息日连你们也必须留在家里吗?”
“说是琴折家的人不可以和村里人太亲近。纱菜子姨妈会带我们去大街上玩,可我们其实想和朋友一起嘻嘻哈哈度过休息日。”
不满似的噘了嘴之后,二人近乎寂寥地垂下了视线。静马的脑海里浮出了笼中之鸟这个词。而且她俩还不能和母亲经常相会。御影温柔地抚着二人的肩问道:
“春菜姑娘怎么样?也觉得憋屈吗?”
“没,春菜似乎没感到不自由。她认真完成作业,对电视和游戏也没兴趣,因为她真的满脑子都是栖苅大人的事。”
一个为了继承祖业心无旁骛地学习的优等生形象,漫画里很常见。静马在脑中描绘了起来。
“对了,你们没收到奇怪的信吗?”
这个唐突的问题,让姐妹俩照镜子般的面面相觑。看来万幸的是,恐吓信没有寄到她俩手上。
“这样啊,没收到,没收到好啊。春菜姑娘一死,你俩之中谁会成为栖苅大人?”
长发的夏菜脸色立刻阴云密布,她塌下纤细的肩,深深叹气道:“我,必须换房间了。为了继承栖苅大人的衣钵,春菜一个人住在小社,这回是我了⋯⋯”
“明明刚出事不久,可外祖父大人却说这是长期以来的规矩。”
和生歪着嘴角丢出了这么一句话。据说,后天开始,夏菜就要在小社度日了。
“于是春菜姑娘的家具会搬出小社?”
“虽然想尽量保持原样直到凶手被捕,但他们说会把家具移到空房间去。”
“这样一来,春菜就好像真的不在了,我们明明讨厌这样⋯⋯”
夏菜和秋菜吐露出了心里话。

“那三个孩子,至今为止没起过争执吗?”
一定要抓住凶手哦——众人背负着姐妹俩的殷切话语出了房间,御影似乎是为了转换心情,把扇子一开,又一合,弄得啪啪作响,然后向和生发问。
“没有,虽然姐妹间也吵过嘴。”
“栖苅大人预定由春菜姑娘来当,是吧?夏菜姑娘和秋菜姑娘就这样满意了吗?”
“当然。因为她俩从小就是听着春菜将会成为栖苅大人之类的话被抚育成人的。大家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了御影话中的真意,和生带着意外之色瞪着御影。然而与和生的断言不同,至少有一个人不这么认为,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御影安抚着他,说自己别无他意,随即又问道:
“这里有谁和夏菜姑娘特别亲近吗?刚才你们说过,纱菜子女士和昌纮先生经常陪着玩。”
“昌纮舅舅吗?他爱看搞笑节目,所以谈得来。”
“昌纮先生只和夏菜姑娘亲近吗?”
“不,没那回事。他又诙谐又是个好舅舅,和春菜秋菜的关系也很好哦。”
“那么,纱菜子女士呢?”
“和大家关系都很好,因为纱菜子姨妈对谁都那么温柔,一个好姐姐的感觉。这个家里讨厌纱菜子姨妈的,就是菜穗姨妈了吧。虽然纱菜子姨妈并没有那个意思,但菜穗姨妈单方面地把纱菜子姨妈视为对手,也许不该这么说⋯⋯年岁相仿,都是美人,虽然类型不一样。我想她俩之间有很多事一言难尽。我觉得纱菜子姨妈更高雅更美丽。”
“嗯,和生也喜欢纱菜子女士,是吧?”
“纱菜子姨妈很温柔,而菜穗姨妈难相处⋯⋯不是那种意思的喜欢哦。”
和生的双颊泛起了红晕。虽然感觉一目了然,但御影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并不勉强去触碰这个话题。
“那么,带我们去小社好吗?在被清理之前必须看看。”

宅邸的庭园很宽广,庭中央坐落着一个被小巧庭木环抱的池,青色浓郁的池中有个岛,岛上建造着神社般外观的建筑物,古色古香,那就是栖苅大人的居所御社。正面的山形屋顶上带有盔型的气派饰物,阶梯延伸到高约一米的入口处,上面有代替屋檐的豪华向拜① 。这风格,要是放上香资箱,简直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进行初次参拜了。建筑物有三部分:前方的正殿、内里的栖苅大人寝所、还有和相邻的浴场,这三部分由渡殿② 连接着。还有,从宅邸东端到御社正殿,一路由带顶的游廊连接,池上则架着廊桥。御社的内侧,也架着可以直接走到庭园的小拱桥。
与之相对的,在池西畔,建造着春菜独自生活过的小社。和御社相比,小社非常小,入口处也只比地面高一截,上面只有无任何饰物的朴素山形屋顶。所以就算是外行人的眼睛,也能看出显著的等级差别。话虽如此,屋顶是漂亮的茅草顶,和普通人家相比更风雅一些。
连接主屋和御社的游廊中段有个开口,从此处可以走到小社。因为没有鞋,御影的手伸向了身侧的木屐柜右门。

[9]①向拜:神社大殿或佛堂的屋顶,向正面阶梯突出的部分。

 [10]②渡殿:平安中期形成的贵族住宅形式中,被称为寝殿的主屋及其东、西、北的对屋之间,由渡殿(即带顶的走廊)连接。这种住宅形式后已简化。


“来客用的是这边。”和生慌忙拉开了反侧的左门。木屐柜有四层,鞋子排成了一溜又一溜,和生从倒数第二层取出了两双鞋。“用鞋的时候,请从这一层的四双中挑选。”

和生说,家人、源助和早苗,大家都有出庭的专用鞋。左侧的上两层已经被夏菜秋菜两姐妹、昌纮与和生占用了,其余家人的鞋都摆在右侧。不过,栖苅大人的鞋没放在这里,因为她是从御社的拱桥出入庭园的。据说鞋子是出入神圣的庭园和小社时所用的,因此各自负责保洁,别人的鞋不可使用。和生小时候擅自穿了父亲的鞋,被怒斥了一顿。不过,只有下雨时,可以使用一下摆在最下层的橡胶制长靴。

从游廊起步,穿过一个小门,铺路的石子延伸向庭园,锦鲤在池中制造着水声,众人沿着池边向小社走去。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但这条路和主屋与别栋之间隔着一人高的竹墙,所以极为冷清。室外没有灯,所以晚上会很暗吧。从满十岁开始,春菜就每晚独自一人走这条路去小社,在小社住宿,她没产生过怯意吗?

御影让和生在外面等着,打开了玄关的格子门。里面有块小小的三和土① 和一个小小的木屐柜。拉门内是春菜的房间,约为十叠② 大的和式房间。对面有壁橱和隔扇,隔扇内似乎有四叠大的小房间和盥洗室,虽然空调是装上了,但没有浴室。光看这屋子格局的话,不免会有廉价的学生公寓感。

如今的栖苅大人,母亲比菜子曾经在这里居住过。据说她和伸生结婚后也睡在这里,直到继承栖苅大人之位为止。伸生住在主屋,即所谓的走婚形态。比菜子成为栖苅大人之后,也只是从小社换成了御社,婚姻形态至今一如既往。

即将搬迁,小社中的东西已经被打包了吧,却发现并没有着手打包的迹象,就像还有人住着似的。从整洁的室内状况也能看出春菜那一丝不苟的性格,正如传闻所言。和静马那即便被小偷闯过空门也不会有人察觉的房间大不相同。虽然和男性的房间比较,也没什么比头。

淡粉色的窗帘,动物挂历,写字桌的架子上挂着的吉祥物,漂亮的垃圾箱。还有,从室内的种种细微之处,能感受到女孩子特有的柔和氛围。和古色古香的外观不同,这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不过,普通的只是房间的右半部分。左侧墙边排列着衣柜和橱、对开门的神坛等让人产生历史厚重感的庄严物品。神坛中供奉着纵向开裂的琴。这些物品的材质都很好,虽然陈旧,却几乎没什么损伤,从古董层面上来说,都是些价值不菲的东西。就某种意义而言,也许象征着春菜的立场,不,也许该说是身份吧。

拉开桌边的窗帘,帘后是带有竖条儿的狭小窗子。窗子只有这一个,从这里望出去,越过池子,可以清晰地望见御社的侧面。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山景之外,别无他物。

“每天必须在这里独自入睡,很寂寞吧。”

静马嘟哝了一句。

御影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对于中学生来说,也许是吧。”

“什么意思?”

“我举个例子,在这里的话,夜里和人幽会很方便吧。因为是女神候补,选夫婿总有点不自由。嗯,虽然这都是陈年旧事了。”

她压低了声音,不让和生听见。

“原来如此,因为是神,所以不能在主屋明目张胆地做啊。”

静马把御影当成了大学友人,附和着她的话,随即意识到对方是十七岁的女孩子,慌忙住了嘴。御影扑哧一笑,指了指写字桌。


[11]①三和土:中文为“三合土”,由泥土、石灰和水混合夯实而成。因混合了三种材料,故名三和土。文中是指用三和土浇筑而成的“土间”。日本传统民宅中,人们的生活空间分为两部分:高于地面、铺设木板的部分,和与地面等高的部分。后者即为土间,通常位于室内与户外的交界处。过去土间是进行家庭内杂务或炊事的场所,因此相当宽敞。但在现代民居中,土间变得狭小起来,成为单纯的脱换鞋场地,即我们常说的玄关部分。

 [12]②叠:日本面积单位,一叠约等于一点六二平方米。


“据说写着静马名字的信封就放在了这桌上哦,而且是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正中央。”

那封信早就被警察收走了。

“我毕竟是被诅咒了么,那封信,害得我被当成了凶手。”

“就算没那信,你也一定会被怀疑,因为静马你实在是很可疑。一个男人,在偏僻乡村的温泉逗留,这种人,不是打算自杀,就是打算犯罪啊。”

一个激灵,静马的身体僵住了。不过,御影似乎毫不关心静马的私事。

“而且,在自己并不知晓的场合,被没见过也不认识的人诅咒,这种事世间倒也有那么几桩。如果你事无巨细都放在心上,就没办法在外面和人说话啦。这德行,就像每次打喷嚏都会心情低落地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说自己坏话一样哦。”

御影干脆利落地抛出了一大段话,随即开始检查房间的内部,相当特立独行的方式。她叉着腰站在房间中央,目光犹如探照灯般,朝四方缓缓移动。扫视了一通之后,她终于从头开始,依次翻查起抽屉、衣柜和壁橱来。

“做法真怪啊,我几乎没在电视剧里见过。”

“先捕捉全局大势,再区分各部一一检查。因为如果一开始就纠缠细节,就会看不到宏大的矛盾。找东西的时候这种做法也很便捷,所以静马看着点儿、学着点儿比较好哦。”

竖着食指教诲了一通之后,御影翻起水干的袖子,走向里侧的小房间。小房间没窗子,里面只有一扇通往盥洗室的门。墙边列着摆有古籍的细长书架和带盖子的长方形大箱等,几乎就是个杂物间。大箱内塞着平安时代女官似的服装,以及春菜年幼时的衣物、双肩背书包和玩具等。听和生说,春菜的东西全部放在这里,而非主屋。本来,等她继承了栖苅之位,东西就会直接搬去御社,所以一辈子都不用放在主屋了。可预定在几天后的搬迁,似乎会让她情非得已地回归“故里”。

“怎么样?查出什么了吗?”

一番调查结束后,御影走出了房间,和生向她发问。也许是因为被风吹了吧,他双颊透红。

御影有气无力地摇头:“我早就知道,果然不行,因为最初的搜查很重要。警察挑拣了之后,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留下来⋯⋯不过,只有一件事我挺在意。写着静马名字的信,据说是用很粗的红色马克笔写的,但我在房间里一支也没见到,而且别所先生也没说扣留了笔,和生你知道吗?”

“红色马克笔?夏菜她们也许知道点儿什么⋯⋯不过,都发生这种事了,春菜的东西,我不认为她们会丢弃或擅自拿走。”

和生虽然困惑,但还是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那么,也许是凶手拿走了。静马,高兴一下吧。”

她突然抛来这么一句。

“为什么?”静马问道。

“马克笔是凶手的东西,又或者,是凶手稀里糊涂放进了自己的衣袋。不管是哪种情形,总而言之浮现了以下的可能性:凶手在春菜姑娘身边,让她写你的名字;或是模仿她的笔迹,亲手写了你的名字。”

“原来如此,这么说我并没有被春菜姑娘诅咒啰。”

毕竟是在和生面前,静马没有听了御影的分析之后喜形于色,但内心却窃喜不已,虽说自己已是将死之身。想想这还挺矛盾的。

御影似乎看穿了静马的心思,嗤笑了一声,随即催促和生道:“对了,我这回想去风见塔,你愿意带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