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刚才看到的,大家都是以这种方式使用自己的私人信箱的。”过了一会儿,那位客户拿着一个小包裹走出来,交了钥匙就离开了。“原来如此。这个东西是这么用的呀。”由美有几分惊讶地小声说道。“也有很多白领女性在用这个呢。”负责人说,“请问,还有别的事吗?”他准备就此结束这段对话了。“啊,不好意思,还有最后一件事。”
由美仍然不肯善罢甘休。
“我想给这个同学会事务局的人留一条信息,可以吗?”
“嗯,这没有问题。”
由美从包里拿出便签纸,写下“迫切想了解同学会的具体情况,请立刻与我联系”,然后把他现在用的名字“铃木宏”和他的联系方
式写在后面。写完,她把纸对折放进一个牛皮纸信封里,交给了负责人。“剩下就只要等着对方联系我们了。”由美在他耳边低声说。
6(过去)
(工作日志摘要)—五月七日
今天从东京来了一个转校生。似乎是因为在东京的学校受了欺负,才转到这里来的。我和他父亲谈过话之后,决定对他被欺负这件事尽量保密。
秋叶拓磨从猪血事件的刺激中渐渐恢复过来,最近变得开朗多了。
我到青叶丘初中工作正好一个月了。我逐渐习惯了这所学校,也慢慢摸到了和学生们友好相处的门道。但很多时候,我都感觉这不过是一种表面的平静,至于水面下正酝酿着怎样的波澜,我就不知道了。
其中一件就是级长秋叶拓磨遭遇的那起事件。无论我怎么劝,他就是不肯开口。后来他终于肯开口了,但我觉得他说的并不是真话。他说有人把一桶猪血放在过道上,他不小心把桶踢翻了,溅了一身。
事件当事人是未成年人,警察也懒得继续深入调查,所以这件事连同杀猪事件一起,都成了未解之谜。
久保村四人组还是老样子,让人一看就心里不舒服。我总觉得他们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策划着什么阴谋。我尽量抽时间找其他学生谈话,但他们的反应除了沉默不语就是一脸恐惧,大概他们觉得如果说了什么就会遭到报复吧。
在这种状况下,班里迎来了一名转校生,我心里紧张得不得了。这个学生是从东京转过来的。据说他在那边被欺负得很厉害,因此拒绝去上学了。他在这里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为了让转校生尽快适应学校环境,我决定拉拢一下级长秋叶拓磨。虽然那起猪血事件最终不了了之,但我感觉秋叶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而且,给他布置一些工作也许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样对他也好。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从那个姓足立的转校生来到学校的那天早晨说起。他被父亲领着,一脸紧张地走进教员室。据说他父亲在东京一家制药公司工作。“这是我儿子,从今天开始就拜托诸位了,请多多关照。”他父亲轻轻捅了一下他的头,他不情愿地低头鞠了一躬。“好的。乡下地方开阔,令郎一定会感到轻松舒畅的。”
他个头矮小,梳着留有刘海的男童头,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原来如此,看到他的样子我就明白他为什么会在以前的学校被欺负得那么惨了。眼光锐利的学生一眼就能看出他是那种好欺负的人吧。
“你要好好加油啊,我先回东京了。”父亲拍拍儿子的肩膀就离开了,他怯生生地目送着父亲的背影。上课铃响了,我带着他向教室走去。“足立,一开始是最重要的,自我介绍的时候如果显得很害怕,就会被同学看不起,记住我的话!”
“好。”他的声音像蚊子叫一样。这时刚好走到楼梯平台,我感觉画像
里的首任校长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太小了,足立。大声说一遍!”“好。”这次他回答得很清楚。“对,只要你努力就能做好,不是吗?保持这个状态!”我说着
拍了拍足立的肩膀,“深呼吸!深呼吸能让心情平静下来。”他照着我说的做了,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笑容。“还有,明天把头发剪短一些。这也是学校的校规。”
打开教室门,我先走了进去,他跟在后面。和往常不同的是,我看到学生们的脸上流露出好奇的表情。哦,原来这帮学生也是有感情的啊。
“同学们,这是新转来的足立同学。大家要好好相处。”
我让足立做了自我介绍,他大声流畅地说完了。他被安排在级长秋叶的后面,尽量远离久保村雅之。即使按照名单顺序 a,这样也没问题。
一周过去了,足立每天都来上学,也没有被欺负。他在东京的时候虽然拒绝去学校,但那段时间好像一直在家坚持自学,所以并没有出现跟不上学习进度的情况。不仅如此,上课提问到他的时候,他也能对答如流,有些秋叶都答不上来的问题也难不倒他。我感到一贯死气沉沉的班级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要是我没做那件傻事就好了……啊,为什么我要做那样的事呢?只能说是我过于急躁的缘故,
a此处指按照姓氏的日语发音排序,“秋叶”和“足立”的首字母都是“あ”,这是日语字母中的第一个,所以他们两人的名字排在最前面。
虽然当时我也是为他着想。
足立转来的第二周,周一放学后,我留下级长秋叶和副级长辻村瞳,准备一起聊聊近期班里的情况。秋叶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变得更加开朗。今天的小会也有为他打气的目的。辻村瞳是个体育全能、头脑聪慧的学生。在女生里,她的个子是最高的,连水手服都掩盖不住她修长优美的体态。如果她脱下水手服换上便装,再化化妆的话,肯定会被当成成熟女性。她有一双大眼睛,双眼皮,五官轮廓清晰,一头短发梳成中分的发型。
“班里的情况怎么样?一切都正常吧?”我让他们坐在我面前,开始了谈话。
“我觉得各方面都步入正轨了。是吧,秋叶君? ”辻村瞳朝秋叶露出一个微笑。
“是的,我也觉得很好。”秋叶在辻村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足立也过得不错吧?”
“是的,他已经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了。”秋叶说。
“这样啊,那太好了。”我打心眼里松了口气。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疏忽了。
“一开始我非常担心他能不能适应呢。”
“老师,足立君以前出过什么事吗?”秋叶惊讶地问。
“嗯,说实话,他在东京的时候曾经拒绝去学校。他在学校被别人欺负得很惨,所以就不愿意上学了。他父亲很担心,觉得乡下的学校气氛比较宽松,于是就把他送到爷爷家了。”
“是这样啊。 ”辻村瞳理解地点点头,“这么说起来,他有时候确实会给人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不过,我还是感觉他其实是个很老
实的孩子。”她的口气非常老成。“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秋叶双手抱胸,陷入了沉思。“你也注意到这一点了吗?”我问秋叶。“他一个人来到爷爷家,所以我就觉得,会不会是之前发生了什
么事。”“这样啊,我希望你们俩以后也能继续关注和守护足立。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就向我汇报。”他们点头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咣当一声。我们一起看向后门。我迅速起身,跑到门口,向走廊四下张望。“真奇怪,一个人都没有。”我回望秋叶和辻村瞳,“你们也听到了吧?”“是的,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辻村不安地皱紧眉头。秋叶站起来走到窗边,低头俯视校园。“老师,一个人都没有。”“这样啊。”
我走出教室,谨慎起见还查看了旁边的美术教室和理科教室。里面也都没人。是我的错觉吧。不对,三个人都听到了,不可能是错觉。我回到教室,看到辻村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老师,我先回去了。天黑了我会害怕。”她说完就拎起包小跑
着离开教室。我一眼瞥见了翻飞的裙摆下露出的雪白大腿。“我也回去了。”秋叶不安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向我鞠了一躬。“等一下。”
但他无视我的阻拦,飞速冲出了教室。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冷风吹入,窗帘像被赋予了生命般舞动起来。我走到窗边,把窗帘束起来,关窗户的时候我看到秋叶拓磨和辻村瞳肩并肩走向校门。
他们在二宫金次郎的石像前朝我这边回头看了一眼,可一对上我的视线就慌忙看向别处,逃一般离开了。天色渐渐暗下来。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弥漫着冷飕飕的空气。
后背蹿上一股寒气,我也离开了教室。那到底是什么呢?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良好气氛,被那个响声破坏了,就是因
为这个声音,在我和秋叶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厚厚的屏障。这个学校有问题。有人在暗中潜伏,伺机而动。
(工作日志摘要)—五月二十二日从昨天开始,足立请假没来上学。也没和任何老师联系,我很担心。黑板上发现了“肃清”的字样。“肃清”和足立的无故缺席是否有关系呢?
我对足立缺席的事很介意。想来想去,总觉得那天放学后我在和正副级长的谈话中提到他曾被欺负这件事是他缺席的原因。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原因了。
要是没有那次谈话就好了,我很后悔,决定去足立爷爷家走一趟。
足立龙太郎今年七十四岁,十年前曾担任这里的町长,退休以后就和妻子一起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关于足立爷爷的情况校长就告诉我这么多。我从后勤室借了一辆自行车,趁午休的时候去拜访足立家。我骑行在通往荒岩山、蜿蜒于麦田间的农家小路上,两旁的麦子已经抽穗,绿油油的麦穗指向天空,在微风中静静摇动。
我穿过麦田,继续向山脚前进,一户户人家依山而建,形成一个个小村落。我向最先碰到的老太太问了路,她说足立家就住在町道尽头一栋茅草屋顶的大房子里。
我很快就找到了,他家屋顶上有个烟囱,院子周围环绕着珊瑚树篱笆。穿过冠木门 a进入院中,就可以看到很大的正房。左边有个鸡窝,家禽看到陌生的访客都警惕地大叫起来。面向院子的外廊上有个老人正躺在那里晒太阳。我打了个招呼,老人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坐起身。
“你是哪位啊?”“我是青叶丘初中的老师,是您孙子的班主任。”听到我的话,他坐正了身子,用手理了理剪得短短的白发。“啊,是老师呀。这里乱七八糟的。您请坐。”他把自己身下的坐垫拿出一个,翻过来放在外廊上。“您也看到了,我的腿脚不太方便,所以不能好好招待您……那
个,我孙子出什么事了吗?”“这三天他都没去上学,我想了解一下情况。”“没去上学?”
足立的爷爷皱起眉头,拿起放在摊开的报纸上的眼镜戴上。“可是他每天都按时去上学啊。”“去上学了?”“是啊,他穿着校服,还背着书包。回家时间也和往常一样。”
老人看着屋子里面的古老挂钟对我说道。钟表的指针眼看着就要指向十二点半了。“那就奇怪了。您孙子并没有到学校去啊。”
a冠木门是日本住宅大门的一种,有两个门扇,在接近两根门柱顶端处横贯一根横木(即冠木)。
“这样啊。我看他是又犯懒了吧。”老人呼出一口气,拿起铝制烟灰缸里已经熄灭的烟草,用火柴
重新点上。“真拿他没办法啊。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的。”“别这样,请您不要严厉地责备他。”“好吧,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会委婉地跟他说的。”“如果您能劝劝他的话,就帮了我们大忙了。”“不过,我对老师您也有几句想说的。”
老人吐出一口烟,用锐利的眼光盯着我,说道:“我希望您能教
训一下那些坏学生。”“坏学生?”“就是那些品行不良的学生。您大概觉得我什么都不了解吧,的
确,我的耳朵是不太好使,但那些流言飞语我还是听到了很多啊。”
老人的语调很强硬,让我不禁瑟缩了一下。“不会的,我相信班里没有欺负同学的事情发生。”“在您看得到的地方也许没有。但是那帮人背地里干了什么您就
不一定知道了,不是吗?”
这位曾经当过町长的老人虽然如今上了年纪,头脑却依旧十分灵活。我一时无言以对。确实,在我看到的地方并没有欺凌事件发生,但如果真有这样的事,那些人也不会轻易让我抓到把柄。
“虽然我相信班里没有欺凌事件,但我会尽力去调查一下的。学校的事就交给我吧。”
“这是作为老师应尽的义务啊。如果孙子在这里又拒绝上学的话,我就没脸见在东京的儿子了。本以为他能在乡下地方健康快乐地成长,要是反而变得更颓废了的话,让他转学到这里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知道了。我会负起责任,照看好您孙子的。”
我说我会在学校等他来,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足立家。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足立还是没有来上学。
星期天,我因为心里牵挂足立的事情,迷迷糊糊地躺在被窝里,在半梦半醒间挣扎了好久。
上午十点的时候我醒了一次。阳光透过廉价窗帘照进这间四叠半大的屋子。因为强烈的疲劳感依然没有消退,我闭上眼,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等到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钟表的指针指向十二点。“啊,睡得真不错。”我爬起来打了个大哈欠,拉开窗帘。睡意已消失,敲门声又一次传来,我穿着睡衣就打开了房门。“谁啊?”我一脸迷茫地问道。
门外站着一个天使。我揉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眼前。这个天使正面带微笑站在我家门口,她穿着白色迷你裙,上身是胸前画着可爱花朵的黄色运动衫。
“早晨好。你还在睡觉吗?”
“你、你……”
“我可不是幽灵哦。喂,要不要我捏捏你的脸呀?”
青叶丘初中的音乐老师高仓千春真的捏了捏我的脸。
“好疼。”
“怎么样?现在醒了吧?”
“啊,不好意思。我家有点乱,请你等一下。”
我一关上门就手忙脚乱地叠好被子,把窗户全打开。然后把睡衣脱掉扔到一边,梳好头发,穿上衣服。“好了,进来吧,就是家里比较脏。”千春进来后东张西望看了一圈,我把简陋的坐垫翻过来,让她
坐下。“你家比我想象中的干净多了。”“你没戴眼镜能看清吗?”“休息的时候我都戴隐形眼镜。”
她坐下的时候露出了略显丰满的雪白大腿。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她把裙摆拉了拉,又把带来的白色布袋放在腿上。可能是因为摘掉了眼镜,环顾室内的时候她会时不时眨眨眼。以前常听人家说近视的女生眼睛都很美,原来真是这样的。
“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呢?”
“我也住在附近,觉得应该过来打个招呼。”她笑眯眯地说,“其实吧,我是到这边有事,顺便就来你这里看看。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那你感觉怎么样?”
“不像《俺们男人》a里描述得那么脏,真好。”
她举的例子是松本零士 b画的漫画里的主人公。
“也许我一打开壁橱的门就会掉出一大堆内裤呢。”
我伸手假装要拉开背后壁橱的拉门,她尖叫了一声。
a《俺们男人》是一九七一年至一九七三年在《周刊少年》杂志上连载的漫画,主要讲述贫困潦倒的主人公大山升太和他身边朋友们的故事。 b松本零士(Matsumoto Reiji,1938— ),日本著名漫画家,同时也是一位大学教授。《俺们男人》是他的作品之一,但他最擅长创作科幻题材的漫画,代表作有《银河铁道999》、《宇宙战舰大和号》等。
“你太坏了!”
在学校里很少见到她这么天真的样子,我一阵心猿意马,很难把眼前这个年轻活泼的女子和学校里那个不起眼的音乐老师高仓千春联系起来。
正好到了午饭时间,我邀请她去站前的大众餐厅吃了一顿饭。饭后又去了咖啡厅,我们一边喝咖啡,一边聊着和学校无关的八卦。同龄人相处比较放松,我们聊得十分起劲。
她右手无名指戴着戒指,应该还没有男朋友吧。
可我们刚认识不久,我不敢提出这样的问题。一个小时后,我们在咖啡厅门前告别,她说“下次欢迎到我家来玩”,这句话让我顿时心花怒放。
夕阳西下,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心情无比雀跃。高仓千春。只要一闭眼,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她的笑脸和健康的体态。“千春。”我试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立刻感觉非常难为情,脸
上火辣辣的。我没出息地露出一个傻笑,然后又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突然啪的一声响,某个东西砸碎玻璃窗,飞进屋里。
玻璃碎片划破了我的脸,我用手一摸,手指染上了一点血红色。我站起来的时候又按到其他碎片,扎破了皮肤。我拔出手上的碎玻璃,一边吸吮着渗血的伤口,一边走到窗边往下看。我的公寓在一条狭窄的死胡同尽头,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沿着小路向外跑。这个黑影有些眼熟—
我发现榻榻米上有一块幼儿拳头大小的石头,旁边还有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我把纸摊平,是那种从大学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带格子的纸,好像是包着石头扔进我房间里来的。纸上面写的话让我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光会和女人卿卿我我。我恨你一辈子,都是因为你多嘴,才会泄密的。浑蛋!不会相信老师这种人了。
纸上没写名字,但我知道这是谁写的。足立……凌乱的铅笔字显示出写下这些内容的人的心情也不平静。从我
脸上的伤口滴下一滴血,落在纸上,晕开一小片血红色。
恐怖新闻③—五月二十九日
班主任、级长和副级长召开恳谈会
到本学校赴任一个月的班主任在放学后留下了得意门生级长和副级长两人,召开了恳谈会。他们讨论了迄今为止的授课内容和班级情况。本报编辑跟踪报道了这次恳谈会。会上他们挨个儿说了每个学生的“坏话”。而且,最后班主任还爆料了一则惊人的消息。绝对是特大独家新闻!
关于转校生(外来者)的最新真相!
现在就为诸位转达这个令人大吃一惊的真相。经查明,五月连休结束后,转来我们青叶丘初中的那个“外来者”,原来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他说他是为了更好地接触大自然才从大都市转到乡下的,这完全是谎言。事实上,他曾在东京受到欺负,他认为乡下比较安全,所以才逃到这里来的。
乡下就安全了?这种看不起乡下的态度让本报编辑怒不可
遏。想必诸位也一定抱有同样的想法吧。不要瞧不起青叶丘初中!为此,本报发起了针对“外来者”的肃清行动。被欺负的家伙滚回受欺负的地方去吧!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那之前就彻底无视这个人好了。
连载 百物语③【第十三名少年】
据说,深夜的青叶丘初中常有幽灵出没。不知道这是谁说的,但教学楼和校园下面的确有未经超度、不能安眠的孤魂野鬼作祟。原本这里就是一片墓地,所以也是很正常的事。
故事发生在青叶丘初中 3A班一群不信邪的学生夜探学校的那一天。在久保村雅之的提议下,十二个人聚集在一起,决定晚上八点进行抓鬼游戏。
十二个人在校门口集合,他们都没有带手电筒。那晚没有月亮,一片漆黑,连人的长相都看不清楚。只有出声招唤,才知道有谁来了。
八点整,久保村开始点名。“大家说一下自己的号码。”变声的嗓音,没变声的嗓音……一个个按照顺序报出了自己的号码。一、二、三、四、五、六……十一、十二。“好,大家都来齐了,那我们现在就进教学楼吧。”久保村领头,十二个人排成一队向教学楼走去。“等一下、等一下,久保村。”
殿后的野吕和男发出不安的声音。
“怎么了?这就想打退堂鼓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觉得后面好像有人跟着。”
全体停住脚步,看向身后,但是一个人也没有。校门旁边可以看到两个黑影,那是二宫金次郎和首任校长的雕像,不过它们不可能走动。
“浑蛋!不是没人吗!”久保村推了一下野吕的头,大家又继续向前走去。黑暗中,十二个人影默默地走着。暖风卷起校园里的沙尘,大家都很害怕。此时的校园就像一个有生命的物体,无言地向大家施加威慑力。
穿过花坛,他们打开了一楼手工教室最右侧的窗户。放学的时候,窗户上的锁已经事先打开了。然后,在久保村的带领下,大家一起从窗户钻了进去。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
那天的参加者有久保村雅之、稻垣公夫、榎田悟、奥村清志、佐藤源治、手塚徹、中塚达也、野吕和男、野吕幸男、星一郎、秋叶拓磨和鹫尾力,一共十二个人。
抓鬼游戏的玩法是,首先大家抽签,白纸签中只有一张上面画着“鬼”的记号,除了抽到“鬼”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谁是“鬼”。然后在黑暗的地方解散,过一小会儿之后大家各自去找“鬼”,谁都不知道哪个人是“鬼”。碰到一个人就问:“是鬼吗?”如果对方不是“鬼”,就回答“N o”。“鬼”本人被问到的时候,必须保持沉默,然后问话的人和“鬼”本人要一起藏起来。
第二个人过来打招呼,同样没有得到回应后就可以加入到这个队伍中。就这样,同伴一个一个加进来,连成一排,直到全体聚齐。最后一个加入的人要受到惩罚。
这次抽到“鬼”的是鹫尾力,按照名单排序的话他是男生的最后一个,但如果按身高排序,他又排在队伍最前面。而且都初三了,他还没有变声。
大家在手工教室解散。鹫尾战战兢兢地爬上楼梯,中间路过楼梯平台,从一楼到二楼一共十四级台阶。他尽可能不去看校长的画像,直接钻进了理科教室。透过柜子的玻璃门,里面的一瓶瓶药品闪着白光,令人毛骨悚然。他正在寻找藏身之处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摸到了他的肩膀。他等着那人问“是鬼吗? ”,但对方什么也没说。他觉得不对劲,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是一具骷髅标本正朝他咧嘴大笑。
“啊—”他尖叫出声,跑回楼梯处。这时有人拍上他的肩膀,问他:“是鬼吗?”他倒抽一口凉气,就算想回答,也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是佐藤。”那人说。于是鹫尾和他一起下了楼,坐在楼梯最下面。随后其他似乎也备受惊吓的同伴一个一个加入到“鬼”的队伍中,最后第十二个人也来了。从一楼到楼梯平台一共七级楼梯,现在每一级都坐着一个人,后来的人再依次往平台以上的楼梯上坐。
“最后一个是谁?那家伙要接受惩罚的啊!”坐在队伍靠中间位置的久保村说。
“鹫尾,为谨慎起见,你从下往上确认一遍。”
鹫尾开始一个个地清点人数。十、十一、十二、十三。
怎么回事?!太奇怪了!居然多了一个人。他又从下往上
数了一遍,包括他自己在内,一共十三个人。第十三个少年脸色苍白,寂寞地垂头坐在那里。也许是因
为他穿着深色的校服,在黑暗中只有脑袋异常显眼。“久、久保村君,多、多了一个人!”“浑蛋,怎么可能!我们一共十二个人啊。”
久保村从第五级台阶上站起来,从下面开始数。十、十一、十二、十三。“啊—真的多了一个人!”久保村的声音也因恐惧而发抖了,“你是谁?”第十三级台阶上坐着的学生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是幽灵!啊 —快逃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使整个局面陷入恐慌。大家一起下了楼,从手工教室冲到教学楼外面,向四面八方飞逃而去。“喂,幽灵追上来了!”穿着校服的第十三名少年一边哭,一边追赶着大家。“大家等一下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