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半，由举办同学会的“青叶餐厅”派出的大巴停在青叶站站前，鹫尾力坐在车子的最前排。他就住在当地，本想直接开车去会场，但开车的话就不能尽情喝酒了。于是他决定坐餐厅派的车去。

鹫尾力十一点十五分到车站的时候，这辆写有餐厅名字的大巴就已经停在站前的小广场上了。司机不在，车门却开着，他上去一看一个人都没有。下一趟下行列车十一点三十二分到站，估计大多数人都会坐那辆车来。

“还有两分钟啊。”他嘟囔着，这时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从厕所出来了。那人头戴深蓝色帽子，似乎是司机。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从兜里掏出香烟，用打火机点上，十分享受地抽起烟来。

“咦？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由于长期经营酒铺生意，鹫尾的认人能力比其他人强一倍。他拼命回忆着，挺直的鼻梁、尖下颌、中等身材……要是他能摘掉墨镜和帽子的话，大概就能认出来了。在哪里见过他来着？离得比较远，一时看不出这人的年龄，不过鹫尾仍然努力在记忆的长河中搜寻着蛛丝马迹。

当地餐厅应该会雇用当地人吧。最近真是越来越健忘了，已经被医生严厉指出要稍微控制一下酒量，但身边到处都是酒，怎么可能少喝？今天肯定也要痛饮一番。

就在这时，一列六节车厢的下行列车进站了，他的注意力立刻从司机身上转移到检票口那里。“啊，来了来了。”

鹫尾从座位上站起来，下了车。一群拎着旅行包，一看就是来参加同学会的男男女女通过检票口，走出候车室，在广场上迷惑地四下张望。

“喂—这边这边。”鹫尾在车前夸张地挥动双手，“欢迎大家回到家乡！”

“什么啊，那家伙不是鹫尾嘛，和过去比一点都没变嘛。”一个身穿西装、头发稀疏的男人说。听到这话，跟在后面的人纷纷回头看，随即立刻哄堂大笑起来。

“你是……那个……”

鹫尾戳着太阳穴，使劲回忆这个男人的名字。健忘症又犯了。

“我是手塚啊。手塚徹。”

“啊！不会吧！你怎么秃成这样了？”

“胡说！我哪里秃了！”

 

像所有被戳到痛处的秃顶男一样，手塚神经兮兮地用手把头发整理好，但尽管如此也没能挡住光亮的头皮。鹫尾握了握手塚徹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说：“头发一少人就变了，你现在就像个四十五六的大叔。”“哼，你和以前一样，还是个小矮子。而且还是喜欢上蹿下跳，一刻都不安生。”

二十年的空白在见面的瞬间就被填满了，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岁的少年时代，北关东独特的方言和腔调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口音与过去毫无二致。

手塚旁边还有一个身穿黄色套装，颇具保险推销员气质的微胖

女人。鹫尾也没认出她是谁。“我是植竹弘美啊。”“哦—真没认出来，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阔太太呢。”

鹫尾用老掉牙的话把人家形容了一番。

“好了，上车吧。”

 

中塚达也、柳田雄三、小田切节子、小金井由起子、鸣海清子、堀之内友惠、森加奈子和横寺幸代也来了，大家已经在车里聊得热火朝天了。

鹫尾和他们逐一握了手，并简短地寒暄了几句。

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之后，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们过去的样子。不过，还是有很多人 —特别是女性—相貌变化非常大，和过去简直判若两人。大概与她们经历了结婚生子这些事不无关系。十个

人上车之后各自就座，聊起往事来大家都很起劲，车里一片沸腾。就在这时，鹫尾发现了一件有些怪异的事。从车站反方向走来三个人，有男有女，他们安静地走着，就像要上刑场的死刑犯一样。“喂，那不是丹泽吗？”

走来的是丹泽清彦、奥村清志和泷泽美智代三个人。除了奥村，其他两个人都说不参加同学会的。干事秋叶曾让鹫尾无论如何也要劝服当地缺席的人来参加同学会，但到最后鹫尾也没能让这两个人改变主意。

菊村弥生缺席可以理解，因为她的精神状况不适合出席。可现在丹泽清彦和泷泽美智代为什么又到集合的地方来了呢？“你们是要参加同学会吗？”

听到鹫尾的话，一脸忧郁的丹泽点点头。“你还是来了呀。”“我也没办法，收到召唤了啊。”“召唤？”“嗯，就是那个家伙。我做梦也没想到现在还会收到那种东西。”“你说的召唤到底是什么呀？”

面对鹫尾的发问，高个子的丹泽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似乎是怕磕到头，他猫着腰上了车。泷泽美智代也低下头跟着上了车。

就在鹫尾思索“召唤”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上行列车进站了，这时是十一点四十二分。楳田悟、片冈孝太郎和铃木君枝三个人到了。

本来说不参加同学会的片冈也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而且他也是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简单打了个招呼就上车了，似乎在有意识地回避鹫尾的目光。

鹫尾上了车，用眼神扫了一遍所有人。

“十七个。”

 

二十九个人里四人去世了，也就是还剩二十五人。《同学会通讯》最后一期上说出席者有十八人，缺席和下落不明的有七人，但这七人里有四人已经来了。奇怪，“收到召唤”是什么意思呢？

鹫尾粗略看了一眼名单，现在不在车里的有干事秋叶拓磨和辻村瞳，还有久保村雅之、佐藤源治、野吕幸男、菊村弥生、长谷川美铃和渡边泉这八个人。

这时司机回来了，他慢条斯理地在驾驶席坐下。不知为什么，他的帽子低得几乎遮住眼睛，还戴着墨镜和口罩，简直就像抢劫便利店的蒙面强盗一样。

“我说，干事怎么没来？”彻底变成一个胖子的中塚达也问道。他声音粗哑、口齿不清、脸色发红，好像在来时的火车里就已经喝高了。“干事应该在餐厅等我们呢吧。”鹫尾说，“司机先生，是这样的吧？”“嗯，没错。”司机嗫嚅道。其他人大概直接去餐厅了吧。算了，就算没去，来晚了也该知道打出租车去会场，又不是小孩子了。鹫尾这样说服了自己。“那我们出发吧。”鹫尾对司机说。

时间正合适。现在走正好能在十二点，也就是同学会开始的时间到达餐厅。鹫尾拿着麦克风，对大家说：“好了，诸位，现在我们就向同学会会场进发了。”车里的人反应不一，有人鼓掌欢呼，有人默不做声，只是一脸不耐烦地望着窗外。

司机发动引擎，车子在广场绕了半圈，开上了大路。谁都没有发现司机握着方向盘的姿势有些生硬。

24

青叶餐厅比荒岩餐厅更往南，在国道旁边，开店还不到一个月。秋叶硬是劝住了怒气冲冲喊着要报警的司机，并让他也坐上车，一起前往餐厅。

据这位司机所说，他那辆大巴的车身上写着“青叶餐厅”几个大字。同学会成员为什么会不加怀疑地坐上那辆车呢？秋叶怎么也想不通。

“我不知道预订的事。餐厅经理告诉我十一点到青叶站的广场接人，然后我就去了。”这位司机心情极为恶劣，他一边用湿手帕捂住被打伤的后脑勺，一边不断地咒骂害他受伤又抢了车的人。

下了国道又开了一段，就看到前面有一个类似“免下车餐厅”似的建筑。停车场很大，而且正好是午饭时间，里面停着不少车。不过，餐厅专有大巴却不在里面。餐厅的入口处挂着写有“欢迎青叶丘初中同学会一行”的条幅。

秋叶把车停在停车场，那位司机第一个冲下车跑进店里。秋叶他们往餐厅走的时候，司机带着一位四十来岁、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过来了。

“你就是青叶丘初中的干事吗？”男人说自己是店长，他能说会道，讲话彬彬有礼，然而在这种礼貌之下却隐藏着静静燃烧的怒意。“能不能请阁下给一个解释？”

“是我们需要你的解释！”对于处处占领先机的罪犯，秋叶也深感愤怒，于是言辞也不由自主地尖刻起来。“有人冒充干事搞这种恶劣的把戏。这个浑蛋。”

店长被秋叶的怒气所震慑，束手无策地耸耸肩、摇摇头。据他说，一周前一个自称是青叶丘初中同学会干事的男子打电话预订座位，并用挂号信寄来一万日元订金，所以他们完全没有起疑心。接受预订的就是店长本人，他说打电话来的是一个声音低沉的男人，说自己叫秋叶拓磨。

秋叶也把事情的梗概向店长简单讲了一遍。

“是这样啊。我也觉得你的声音和那个人的声音不太一样。”店长呻吟似的说，“不过，我们店的大巴被抢了，司机也被打伤，所以我们准备报警，可以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也是受害者，我们无权阻止你们报警。”秋叶不甘心地看着店长回到店里。“话说回来，大家到底被带到哪儿去了呀？”佐藤源治气冲冲地说。从刚才就一直眉头紧皱、陷入沉思的瞳突然冒出一句：“可能去

的地方只有一个。”“哪里？”秋叶就势发问。“学校。”“他们突然心血来潮想坐车去学校游山玩水吗？怎么可能！”佐

藤源治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但似乎立刻意识到并非没有这个可能，于是又说，“说不定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呢。秋叶，你怎么看？”“咱们去学校看看吧，秋叶君。”

秋叶也觉得瞳的想法无异于黑夜中的一道光亮。对呀，罪犯的终极目的说不定是时间胶囊呢。“好，那我们走吧。”

25

对当地了如指掌的鹫尾力第一个发现大巴行进的方向不对，这条路不是去青叶餐厅的。“我说，司机先生，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他坐在最前排，很方便和司机搭话。而且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盯着司机的侧脸，总觉得他像某个人，那个名字几乎就在嘴边了，但就是说不出来，鹫尾力急得抓耳挠腮。这个人自己绝对认识。

“不，这么走没错。”司机用平板的声音回答。

“但是，这么走的话不就到学校了吗？”

鹫尾不肯罢休，继续追问。他敢说没人比他更熟悉当地环境了。啊，急死人了，这家伙是谁来着？

“有人吩咐我这么走的。”

“谁吩咐你的？”

“干事说的。就是秋叶拓磨先生。”

“哦？是秋叶呀……”

“他说会在学校等着大家。他告诉我在去餐厅之前，先把大家带

到学校。”“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司机一说出秋叶的名字，鹫尾的疑虑就立刻烟消云散了。他拿着麦克风站起来，摆出导游的架势对大家说：“诸位，现在我们将前

往青叶丘初中，请大家不要过于感怀而痛哭流涕啊。”他滑稽的腔调引发车内热烈的喝彩。渐渐地，已经可以看到学校了，樱花盛开的美景让大家又一次沸腾起来。

“我一直想来看花来着。干事的安排还真贴心，先把我们带来学校，就是为了让我们看这个啊。两位干事很用心嘛。”楳田悟一边嬉闹一边评论道。

车子开过寺院，在校门口停了下来。司机直视前方，通过麦克风说：“好了，大家请下车吧。干事在以前的 3A教室等着诸位呢。 ”“秋叶这小子挺能干的嘛。”

鹫尾早已放弃“猜猜司机是谁”的游戏，一想到将要踏入以前的教室，他兴奋得简直快晕过去了。虽然他就住在当地，但初中毕业以来就再未踏足过以前上课的地方。

教学楼一层的大门敞开着，二层 3A教室的窗户也全部敞开，白色的窗帘在风中狂舞，就像在向大家招手一样。鹫尾感慨万千地看着教学楼，仿佛又变回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十七个人都下了车，大家一起朝教学楼走去。缕缕花香随风飘来，女人们连声赞叹樱花的美丽不逊当年，男人们则围着首任校长和二宫金次郎的雕像兴奋地说个不停。

花坛里粉色和白色的郁金香竞相绽放，有人在原手工教室下面冲着窗户大开的二楼大喊：“喂—秋叶，你在那里吗？”喊完大家一起侧耳倾听，却没有任何回应。能听到的只有风声。风越刮越大，可以闻到阵阵油菜花的香味。鹫尾给大家打气：“好了，我们一起去参观阔别二十年的教学楼吧。趁还没拆掉好好看看吧，这估计是最后一次了。”“能来一趟真好。”已经彻头彻尾变成大妈的小田切节子说。

是啊是啊，其他女人也跟着附和。就连本来无意前来，今天突然改变主意的几个人也因为与老友重逢而心情大好，一改起初阴郁的表情，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教学楼一层的鞋箱换了新的，但脚踏板还是以前的。刚刚废校十天，地板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尘。灰尘中可以看到两对脚印沿着楼梯一直通向楼上。鹫尾更加确定秋叶和辻村瞳肯定就在楼上等着他们。“诸位，干事肯定在楼上等急了，咱们快上去吧。”

鞋箱里还有几双教师专用的拖鞋，女人们为了避免弄脏长筒袜，各自选了合适的拖鞋。男人们没换鞋就直接爬上了楼梯。令人吃惊的是，首任校长的画像还挂在楼梯平台的墙上。事到如今，这幅画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大概将与废弃的学校一起迎来最后的命运。也许是心理作用，画中校长的神情显得十分落寞。阳光从二层照下来，宛如幻灯机射出的光线一般，映出无数飞舞的尘埃。

在教学楼里弥漫的腐朽气息中，这支十七人小分队中的男男女女各自怀着半是敬畏半是期待的心情安静地爬着楼梯。磨得发亮的扶手，中央磨损严重的木质台阶……他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一切。

就像在确认过去的记忆一般，他们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楼梯一共有十三，不，是十四级台阶吧。鹫尾想起以前和久保村他们在深夜的校园里玩捉迷藏的事，不禁全身一颤。哎呀，那个时候真是吓死了。

说起来，久保村雅之这家伙不知现在在干什么呢，估计和秋叶一起在二楼等大家吧。鹫尾想到这里就呵呵地窃笑起来。

首任校长好像正责备地看着他们。以前学校里人人都知道，这幅人像会随着光线的强弱和角度变换表情。但这似乎并不能说明全部问题，有人说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改变了校长的表情……

对对，以前伙伴中盛传校长画像的背后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异世界。不过，大家都很害怕，谁也不敢亲自去验证真伪。因为据说从前有个学生曾经试图这么做，结果滚下楼梯摔死了。另一种说法是，这幅画像掉下来砸中那个学生的头，后来他就疯了。另外还有人说，画像背后突然开了一个一人大小的黑洞，一个学生钻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总之，哪种传闻都被说得有模有样的。

还有……不能再想了，脑子都要不正常了。鹫尾看看楼梯上方，然后对慢吞吞跟在后面的人说：“二楼的惊吓派对就要开始喽！”“啊？不会吧，你别吓我啊。”手塚徹呼吸急促，好像真的怕了。“干事等着我们呢。他们肯定准备好精彩的节目了。”鹫尾力信口开河，胡说一通。其实他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在等待他们。他紧紧握住楼梯扶手，登上了二楼。令人怀念的 3A教室就在眼前，他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其他人一定也是同样的心情。“好了，诸位，我要推开通往青春时代的大门了。”

初中时代就以善于搞笑著称的鹫尾越说越起劲。“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天灵灵，地灵灵，充满神奇的玉匣子 a，打开吧！”

然而，当鹫尾推开教室门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超乎他想象的

a玉匣子，出自浦岛太郎的传说。浦岛太郎因为救了一只乌龟而在龙宫受到龙女的款待，临别时龙女送给他一个玉匣子，并叮嘱他绝对不能打开。浦岛太郎回到人世发现已无自己认识的人，于是打开玉匣子，一阵烟雾后他变成了一个老人。

绝顶恐怖的场景。

门被拉开。“哦！”首当其冲的鹫尾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怎么了？后面的人跟着往里面张望，却看到了让他们后悔看到的东西。

26

秋叶他们和留守在荒岩餐厅的野吕幸男取得了联系，确认过接客大巴并没开去那里之后就赶往了青叶丘初中。开在通往学校的小路上，美丽的樱花扑入眼帘，而他们无心欣赏这美景，只盼望能早一刻赶到学校。“看，有辆车。”佐藤源治大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辆写有“青叶餐厅”的大巴就停在校门口。秋叶把车停在那辆车旁边。

大巴的车门开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帽子和墨镜随意地扔在驾驶席上。能载客三十人的大巴里，多个座位上放着大型旅行包，说明这确实是来参加同学会的同学们乘坐的车子。

最前排的座位上搭着一件男士薄风衣，衣袋里露出明信片的一角。秋叶把明信片拿出来一看，上面写着“鹫尾力先生收”的字样。反面印着下面几行字。

同学会会场变更事宜

同学会日益临近，大家都还好吧。

在同学会即将召开之际突然提出变更会场，十分抱歉。由

于我们的疏忽，不得不临时改换场地，新会场在“青叶餐厅”，

集合时间不变，还是中午十二点。届时会有接客大巴在青叶站等着大家，请诸位坐车前往会场。干事：秋叶拓磨、辻村瞳

“浑蛋，被那家伙摆了一道。他打着我的旗号，大家肯定都信以为真，所以才会毫不怀疑地上车。”

秋叶把明信片递给佐藤。

佐藤看了一遍，愤怒地咒骂道：“妈的，他这招真够高明的！”

“不过大家都去哪里了呢？行李还在这里。”

樱树下没有人的踪迹。校园满是尘土的地面上能看到一些通往教学楼的足迹。教学楼的大门敞开着，黑洞洞的空间看起来就像冥府的入口一样。

一片寂静。只有国道上车辆行驶的声音隐隐约约随风飘来。如果那十几个人都进了教学楼，应该能听到一些动静才对，可是一点响动都没有，到底出了什么事？

“事情不妙。肯定是出事了。难道大家都……”像在呼应瞳的话语似的，教室那边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而且不止一个女人的声音。

27

3A教室的黑板上写着两个大字：“肃清！”鹫尾感觉脚下仿佛发生了七级地震一样，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看到如此不祥之物。

其他人大概也是同样的心思。努力忘却的往事、不愿记起的过去，突然展现在眼前，让人想忽略都不行。大家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十几岁的时候，鹫尾曾经读过一部当时人气很高的漫画《漂流教室》。恍然间，鹫尾以为自己进入到那个漫画所描述的世界里了。他所在的这间教室在时空的长河中漂流，当他们逃出教室，会发现时间已重回二十年前，只有要开同学会这一点保持不变。同时，这间教室本身也恢复成二十年前的样子。

所以，他们看到了当年传闻中的“肃清”两个字。

“对了，秋叶那家伙上哪儿去了？”

鹫尾突然想到，这可能是秋叶的恶作剧。肯定没错，秋叶就躲在某张桌子后面，等着看他们大惊失色的样子呢。但是，这个恶作剧太过分了，会吓死人的。

“喂，秋叶！”鹫尾大喊，“不管怎么说，你的玩笑也太过分了！你这招太狠了！”

鹫尾跑到教室后面，但哪里都没找到秋叶的踪影。“浑蛋。”鹫尾咒骂道。这时，一个女人高声尖叫起来，持续时间之长简直让人以为她的肺部开了一个洞，而且尖锐的程度足以让人心慌意乱，无法正常思考。

使男人们的脑细胞大量毁灭的尖叫声无休无止，一个女人停下来，但其他女人也感染了这种情绪，开始尖叫。就在这时，校园那边传来呼喊声，鹫尾跑到窗边，看到秋叶拓磨、辻村瞳和佐藤源治三个人正站在校园中央朝他挥手。“那帮家伙原来在那里呀。”鹫尾的喊声刚一出口，就听到一声巨响，玻璃碎了，地板开始震颤，火苗从教室外面蹿上来。教室里响起比刚才更为凄厉的尖叫。

男人们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恐惧，发出粗犷的吼声。教室外已是火光冲天。汽油的味道扑鼻而来，一瞬间火势就蔓延开来。“快来人，救命啊！”鹫尾探出窗外高声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