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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像没有犄角和尾巴瘸了腿的长颈鹿 完结

作者:于一爽 著

二〇一一年一月一号

也就是去年,大概还没到夏天,三四月份中间,扑的望京海底捞。饭点儿,从人堆里挤进来挤出去,全是调料味儿,外加中南海点八什么的。那也是第一次见艾丹,丁书商给我招呼过去的。我一路从东四环家门口飞过来,在卫生间照了照,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进包间的时候,人乌泱乌泱都坐满了。没准有十个,除了丁书商,没一只熟张。那会儿我混饭局才半年,头年大雪的时候,才认识老驰啊。老驰在西边主持饭局,艾丹是东边,不过这是别人编的,他们自己都没讲话。

那我就扎丁书商旁边坐着,也没人搭理我。他跟艾丹说了几回,丁书商是金华人,讲话结结巴巴跟台巴子差不多,我名字仨字都没说顺溜。我就见一红脸胖子咣咣咣喝酒,眯着眼瞟了我几眼,也没什么兴趣。他老婆还跟旁边。后来他老婆走了,红脸胖子撸胳膊挽袖子酒穴也开了。

没人搭理我,我就坐着搅和碗里的调料,一桌的还有几个基层文艺青年,我当时已经有点儿怕海魂衫黑框眼镜了,一《ILOOK》的弄了个爆炸头,给大家发了几本杂志;《ILOOK》旁边是《艺术与投资》的,挣了一点儿小钱今天请大家吃饭;《艺术与投资》旁边是什么什么杂志来着,我想不起来了。反正就是那种特文艺,聊天拿弗洛伊德过渡的。有一个还让红脸胖子写稿,红脸胖子不光不搭理我,谁都不搭理,谁还写啊……后来他们又换名片,特恭维,装模作样直接给坐屁股底下了。好几个小时之后酒残人high,我看有几张连屁股都没黏住,飘地上还被踏了好几脚,脚往上一个劲儿的热情招呼,说喝喝喝。

丁书商涮猪脑,补。丁书商旁边是摇滚高,现在变成装置艺术高了。挺热情的,跟我喝,我们互相都还听说过,他也混老驰局。他媳妇儿也在,还没毕业肚子大了,也不怎么说话。

高媳妇儿旁边是做高尔夫的,后来我们就发展成常规酒友了,他爱拍照片儿,每天儿子睡着了都给捏一张。他儿子怎么想的他就不管了。

可能还有几个,现在还不到十个。那就是我说多了。

其他的,我都想不起来那天说什么了,所有人都跟金鱼似的张着嘴。红脸胖子说我名字起的好,俩人喝了好几瓶白的。最后人都走了,请客的也扛不住躲了,剩下的没几个了又弄啤的,台布都换了,有没有花生米我忘了。反正死活不走。

我那天没喝多,也就是觉得有点儿晕。红脸胖子刚认识没灌我,后来也不灌我,一直都是,互相不敬酒。没什么可敬的,对我更犯不上。有一阵大家隔天就见,除了面熟没别的缺点。我挺爱听他讲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东局的人也就这么着那么着认识了。很少有新人,有新人他就挤兑。

有时也好几个星期连着不见,那就是红脸胖子赌博去了。他的酒局就是电话,雷打不动六点,也不怎么会用短信,现在“食堂”没有了就是游击战,不过常吃的地儿也就几个。望京这家算一个,我第一次请红脸胖子也是跟这儿。五六个都忘了吃,撑死一个多小时喝了七八斤,倍儿长时间他们都不提这事儿,听说有人跟路上抱着树就打呼噜。

这就是第一回,往后就越来越顺,见面也多了,碎,我写不出来。哪回喝大了没准儿愿意想起来一点儿,可没准儿也就算了,反正大家是铁了心要喝死的,挺好……

也就这些了吧,写这帮人真难。要说见面就是熟,那算扯淡,个个深不见底。红脸胖子是一小孩儿,直觉好、看谁都准,还有什么来着,反正我觉得是一大堆溢美之词;毛病也多,这没什么。

说说最近的事,前两天在一饭店吃,红脸胖子还要了豹子肉,八百八十八,他是能生吞一只癞蛤蟆的主儿。后来又唱歌,我也大了,站在沙发上,一个劲儿玩红脸胖子的大脑壳来着。

(一)西局局长

二〇一一年一月一号

写了一个红脸胖子,现在得写白脸胖子,一出一出跟唱戏仿佛。

我想不太起来第一次怎么见的张弛。一种可能是在猜火车,我去找老全吃饭,老全说偶遇白脸胖子,一来二去就吃成一桌了;桌上当时还一姑娘,这姑娘我就没再见过,梳一个大奔头。吃小点心的时候我还问白脸胖子会做饭吗,他哼哼哼,显然我问了一个傻逼问题。

还有一种可能是在川办吃完,怎么也跑猜火车去了,看狗子话剧,后来一块儿去无腾斋喝,我吃了两大碗粉条,白脸胖子说我吃得多。

再有一种可能是跟孔乙己。他们说我喝多了,可我怎么记着是丁天喝多了,他们还说我堵门口发名片。我记着那天本来是找大仙喝,仙儿不在屋里,屋里端坐张弛吓我一跳。我给仙儿打电话说我操人呢,从此之后挺长时间仙儿不怎么搭理我,不会是因为脏话吧。后来我就傻逼呵呵地坐在椅子上,一桌儿没几个认识的。丁天喝多了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我绕了半扇后海才重新回来。

当时跟大家也不熟,就拘着,还亲切地问好啊。不过很多事儿我当时就都搞不懂了,于是鼠媚地看着这帮人。最后也就是一桌子剩菜摆在各人面前,喝多了,一人吞服一碗米饭。有的脾气不投上演全武行摔筷子走人,有的酱油拌饭、吃几口剩菜,有的又点了啤的。有人还能打电话招呼一群朋友过来,还真有人来。吃到最后的根本不是最头的了,换了七十场。深更半夜有人扛不住了,吧唧吧唧嘴拍拍肚子,喝多了昏昏沉沉睡去,身体像条破抹布一样搭在椅子上,可有的人还滔滔不绝、滔滔不绝。也有划拳的,可惜我看了两年都没学会。

白脸胖子饭局上的生人要比红脸胖子的多。不过后来也就都混成脸熟了。有挺多人,都说不上名字就是脸熟。彼此也不留电话,没那个动力。干吗的也不知道,也许都是文化圈的,边缘的沾亲带故的臭味相投啊……不过这个圈的生存状态实际来说不行。单从有规律的性生活这方面说都赶不上中产阶级。有时也有一些银行的,他们超级爱买单,是下蛋的母鸡,咯咯咯。我有时很想问,你们丫是一伙儿的吗?

白脸胖子管我叫小小于、女狗子、所以……还有什么不堪入耳的来着?

(二)海底捞

二〇一一年一月一号,昨天

现在吃饭就是打游击没什么固定的地儿,有时吃哪儿哪儿关张。

昨天在望京海底捞,这地儿主要是离宝琦家近,我们都快到了,他还跟家穿袜子呢。

不过我对这地儿有阴影,上回喝大了穿着饭店的红围嘴儿就出来了。

这家的最大特色就是服务员多,生意不好的时候,比来吃饭的都多,他们没什么事儿干就老换小碟。有时我还没吃完就给我拿走了,我又不好意思说还我。所以我每回都先闷头儿吃,不敢停筷子,一停,他们服务员轰的一下就上来了。

他们好像除了换小碟不怎么会干别的。昨天我杯子里是洋酒,服务员一看就剩点儿福根儿了,就给我加了一瓶青岛进去。

后来喝着喝着我就有点儿大了,主要是缺觉,于是就开始跟左边右边谈笑风生大展宏图。我平时话不多,昨天大家真是开了眼。宛冰戴了一个大白毛的帽子,我用两只油乎乎的爪子胡噜半天。

再后来,很多人都大了,就玩儿未未的小孩儿,毛然还把隔壁包间儿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抱过来了,那小姑娘真好看,叫我想起一句歌词——乌溜溜的黑眼珠……岩松有小孩儿不看别人的,自己低头儿看手机。

十一二点吧,又移动到艾丹家,关键是有人想玩牌。他那儿就是一拉斯维加斯分号,牌具比较齐全。有酒。冰箱里全是冰块。

他家有俩鱼缸,一个类似水族箱,太高我够不着……还有一个类似小脸盆儿,于是我就把那里头的鱼全捞出来了。看鱼呼哧呼哧上不来气,我就又给放水里,来来去去好几回。其实,我平时最怕碰这种滑溜溜软乎乎的东西了。

艾丹这屋子,显然他平时不来,特冷,我们刚沏了茶,茶壶就炸了……后来他们玩儿牌,艾丹放音乐问听什么,我们说无所谓。他说那图片儿上谁好看就听谁的吧……再后来又喝了点红的,我钻沙发里睡着了。五点左右撤的,我打车回去,一路上我就跟司机说快开快开。我这人就是有这毛病,不管有没有急事我都说。后来看了一眼手机,有一未接来电,我打过去是情感陪护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