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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像没有犄角和尾巴瘸了腿的长颈鹿 完结

作者:于一爽 著

二〇一一年四月九号,昨天

罗艺是我好朋友,做户外的,对于他的那些户外运动,我此生只能瞻仰了,或者去爬景山南坡。可我还是觉得他有一点病理性赘述。我来描述一下,这个描述要说是褒义,我觉得未免夸张;贬义就更夸张了。类似无意义。

昨天我和罗还有几个人在秀兰小馆。小馆还挺好吃的,但是肯定没有知道王府饭店的人多,所以我们每回约在那儿都说,咱就去王府饭店……(大喘气)对面的小馆啊!

昨天老驰打电话叫人来的过程中,都是这么张罗的。不过这地儿有一点不好,没有玻璃杯,只有塑料杯,后来我们从后厨顺了几个。

接下来我们就吃啊吃啊,菜要得有点儿多,一直在努力。至于有人问这顿饭为了什么,理由就是过节。最近的理由都是过节。

罗特别爱讲话。而且讲得不容分说,当然对于他说的内容还是有待商榷。他昨天讲了一个“辛苦遭逢起一经”的故事,用掉了吃饭的五分之二时间。另外这也叫故事?不是现实人生吗……细节我都没听下去。很多人都没听下去。陈斌一直呼唤喝酒。他因为正好去台里开会所以就进城了,通州人民进城只有吃一顿喝一顿才觉得能回本。他喝酒不说喝一半,喜欢说:咱喝四分之二吧。又说罗这么讲话不符合片比之类的。陈还建议这人去给党校上课,或者进预审科,跟嫌疑犯说:咱俩聊聊。估计就都从了。

与此同时,老段的电话一直在响,他趁机出去打了半天,回来说什么发小发小。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是他临时追加的。老段是饭局开始一个小时左右自己拎着酒溜达过来的。但是他后来觉得自己喝得差不多了就死活都不喝了。做商业的人都很准确,跟做政府工作报告类似,最后说不喝就不喝。对于他们来说,人生就是风险控制。老驰拿着一张餐巾纸让他写:我不行了。

罗还在讲那个故事,其实当时我们都希望来个保安给他拉走。你是谁叫来的呢?其间我还插了几句话,很多人阻止我来着,说:千万别打断他!不然他还得从头说。他说什么都喜欢从头再来。讲两个人好不好,要分别从男女双方的性萌动说起,胚芽阶段。

叙事真是一门艺术。老驰说他们户外圈的人在生理上有缺陷,专门制造冷场气氛。如果他唱祝酒歌的话,就是一叙事诗。

后来由于实在听累了我们就猛喝几口压惊。我嗓子疼,喝不了,也没怎么喝,总剩一口酒,这个就是小于养小鱼儿。后来酒都没了,就剩啤的了,我们让老段用牙咬,他说自己是假牙等等。当时在场的由于罗的滔滔不绝都出现了高原反应。桌上几个人仿佛突然变成了二十个。

当时一块儿的还有《户外》杂志的一个编辑,广东人,我们就让她唱粤语歌。但是她不怎么记词儿,关键时刻唱的都是密码:哒哒哒哒……另外,罗喜唱旧社会歌曲,三座大山什么的;还让关灯,说:我的长相适合唱新社会歌曲。

昨天最后是陈斌勇于结账。

后来大家又待了会儿撤的,我还嘱咐罗没事儿吧。一般喝的人都爱嘱咐没喝的人开车小心。老驰还嘱咐我:那你回家喝点水,你们家要没水就吃点水果,不行你就吃点蔬菜。

我到家的时候十二点了。我妈说你又晚回,我说工作。这两字对我的万能作用等同于加班对于夜不归宿的男同志。我妈说,我不知道什么叫工作,我知道什么叫工作狂。

(一)还是孔乙己

二〇一一年五月五号,前天

前天,在孔乙己,没抽几根儿烟的功夫就已经开始东拉西扯言不及义。有个姑娘跟蝴蝶儿似的,哗啦哗啦飞。有人要跟我谈心,我心里说你妈逼。严嵩冲了冷水澡感冒,不胜酒力。老三说我不像原来那么能喝了,可我感觉良好,有一种从暴君之下解放的感觉,因为我真怕喝多了变成叨逼狂。我又抽了一对中产阶级夫妇的万宝路凉烟儿。外面下雨了,毛然风尘仆仆赶过来带了十斤陶坛泥头装甜型花雕之后,自己跑旁边的国强吃拉面去了。难道国强是他二舅?有男的给女的挡酒,二过一。我听见他们说要将就着一起生活。女的哈哈哈,男的就搂她的腰,不过比酒瓶子粗点儿。可是这真奇怪,人和人干吗要将就着一起生活啊,酒友远比爱情更可悲,逢场作戏的时间更长,生活是大江东去,所以还是应该用一个非常抽象的态度维持现实世界。这不挺好的吗?这么一想,我就吃了一颗茴香豆。筱禾喜欢吃各种臭烘烘的豆制品,我猜人类喜欢吃腐物。可是看着有点儿恶心,于是闪人了。

去了后海老汉字,老驰他们那些人全折了,我都怀疑是否还有人记得我移动过去了。我也喝不动了,喝牛奶,一勺一勺。从二楼阳台望下去,后海波光粼粼游人如织,桨声灯影有风吹过。老驰说:野百合也有今天。后来,听说小商横陈女卫生间。菲菲一边喝一边翻弄包里的减肥食品。小白说:于,你他妈的。我说我妈怎么了?

服务员打蟑螂,开始轰我们。我们说再来十瓶,又说哪儿能十瓶,二十瓶!服务员说没有二十瓶了,我们说还要十瓶,或者五瓶也行。可是最后干脆只要了一瓶。一瓶都没有喝就散了。

楼梯开始盘旋上升,直立行走出了问题。然后在老汉字门口依依惜别。大家迅速飘进出租车。指挥司机去胡大吃麻小。后来又不去胡大了,往雍和宫开,去钱柜。唱碎了几个啤酒瓶子。唱的最后一首是《因为爱情》,我注视着MV里无数滑稽的场面,竟然觉得感人至深。于是分别回家睡觉,这已经不算早了。

所有人鬼哭狼嚎到天亮。

有次喝多了跟一朋友争论,咱们这是在钱柜还是麦乐迪。钱柜,麦乐迪;麦乐迪,钱柜……最后最后才发现,我们这是在糖果啊!

每回在糖果都是,总有嫁不出去的姑娘捧着话筒深沉地唱着爱情。各种各样的爱情,有时我听着竟然有丝感动。所有人一往无前地怀着愿望,但,这是哪年哪月哪一天。

如果我唱《我想有个家》,老驰就一定说:你还没家啊……孤魂野鬼。有人说我唱歌若无其事,无情无义真牛逼。另外,看这些歌儿,就知道我年龄了吧。

有时甚至会唱爱国主义歌曲,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血染的风采》什么的。可,爱国是需要肺活量的。

老驰的保留曲目是《美酒加咖啡》:明知道爱情像流水,管他去爱谁。艾丹的是《跟往事干杯》。我喝多了要听这个就哇哇哇哇哇哇地哭。

也有不唱的在屏幕前拼命跳舞,扭打成一团,扮演各种动物。扮演自己最难。

也有不唱的在噪音里互相抚摸情怀。可,没戏的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脱裤子,有戏的半推半就……昏暗的房间,像一团黏腻的卫生纸。当时当刻,消费各种感受,用过即扔。

因为文化人或者也无所谓是不是文化人,总能吃下别人无意布下的大餐。有人愿意买单那自然最好。于是喝也喝不完的酒,所有人鬼哭狼嚎到天亮。

(二)南门站

二〇一一年五月五号,周日到周五

周六在西安音乐厅,我旁边一姑娘,我甚至以为她喝了,手舞足蹈的。看着这些,叫人明白,难怪玩儿音乐的不缺果儿,她们就差以身相许了。果儿都很年轻有些甚至貌美。有些时候我受不了这个世界的过分年轻,脑子都保养得跟小青年似的。另外,这些都不是一般的果儿,而是被雷劈过的雷果儿。这个姑娘好像还带了男朋友。她一直尖叫,她男人怎么还没疯呀。

同样还没疯的还有给马条写歌词的,他唱的都是密码。洛兵说在西安音乐厅刚上台还是有点儿紧张,有领导,所以他目光要越过第一排的中年妇女。洛兵唱完就喝去了。后来我和几个人去扑他。他说,别来,没地儿啦,我都坐椅背儿上了。于是想换个人少的酒吧,后来发现西安的酒吧就没有人少的,恐怕是因为基数不多。

奔了“在路上”,旁边有很多来喝酒的让万晓利接着唱。后来他上去就没再下来,第二天早晨接的他。来劲了。他说“人生就是随时来劲”,无异于在刻不容缓的悲哀中还要拼命挽回一丝剩勇。疯了。于是西安音乐厅成了预热,酒吧成了万晓利专场。卢中强应该去门口卖票收钱。

总是如此,酒吧几乎没有白的,没那个,真的一点儿都不行,很快就困了。因为不喝的话,我很少愿意和什么人一块儿待着。一个人就够挤的了。人和人之间哪儿有那么多可说的呀,掏心掏肺导致拧巴,尤其和弄音乐的。老驰说跟他们前五秒还行,我觉得五秒少点儿,五分钟吧,五个小时肯定就太多了。不过有些弄音乐的也写字我就喜欢。后来洛兵说撤吧。他和小钟去旁边接着喝,我回。到宾馆,我的房间已经挂了好几天“请勿打扰”了,千万别给我搞卫生。这就是我家,越整齐我越紧张。我一个朋友也是,他家里有很多屋子,他祸害完一个屋子之后就搬出来,到另外一个屋子里生活几个月再说。于是我躺在皱巴巴的床上,被子齐下巴,想象一下这个城市中的人都在干吗,很快睡着了。

这个是周六,周日在南门站。如我所说,西安的酒吧没有人少的。很多人演出完了之后都分布在老乡家里,后来陆续接头。有人在喝,有人在唱,有人在说。酒吧里能说什么吗?互相得喊着,我都不确定谁真的听见了。反正也不需要交流。

忘了谁唱了一首歌,有句是:三十岁快要来了。洛兵听完哈哈哈,说现在是五十岁快要来了。我也哈哈哈,一下有点儿悲伤。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我都快七十岁了。

昨天终于让酒吧的人出去给买了白的。白的有效,其他无效。有人用啤的跟我干,我都没耐心,还得等着你们慢慢喝完。卢刚拔完罐子,小山陪他喝红的。洛兵一人灌啤的。他说昨儿夜里被徐江拉着聊了一宿文学和艺术都崩盘了,现在要大喝。

其中来来走走还有很多人。男男女女,爱意随性而至,谁和谁都没关系,关系就是控制。于是最后就是各种酒各种大。后来喝多了我又有幻觉,觉得有一天这个舞台也会变成一个牛羊吃草的地方。或者不是幻觉。

昨天半夜三四点持续换地儿,只有回民街还开着,那儿禁酒。互相踌躇半天,就分别回宾馆了。我还给方磊发了一个短信问:吗呢你?其实除了睡觉也不能干吗了。

这个是周日,周五更简单。一个朋友想喝,我不想喝,我要在西安游览观光。于是就隔着大马路跟他说:明天明天明天!他好像没听见。我回宾馆了,接一短信问:你刚才说啥?我说:明天明天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