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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父母 完结

作者:黄北平著 刘秀品整理
四川医学院口腔系和四川医学院口腔医院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实行的是教学、医疗、科研三位一体的管理模式。口腔系的教授也是口腔医院的医生,在课堂是教授,到医院实习是带习老师。那时,口腔系设有口腔内科、口腔外科、口腔修复科、放射科等科室。随着口腔医学的发展,分科越来越细,口腔内科分设了牙体牙髓科、牙周科、口腔黏膜科、儿童牙病科和预防保健科,修复科分设了活动义齿科、全口义齿科、固定义齿科、种植义齿科、正畸科。每一个科又分了好几个组。
大学既有家一样的温暖,也充满激烈的竞争。在下两中学,我的成绩算好的,进了大学,与来自全国的同学比,我就顶多算个缺少见识的井底之蛙。从进入教室的第一堂课开始,我就努力学习,力图缩小和同学们的差距。但第一次微积分考试,就遭遇到重大打击,只考了五十八分,得补考。
微积分是大学一年级的基础课,城市里的高中大都开设过这门课。下两中学在偏远农村,老师本身都不懂,更别说教我们了。我虽然很努力,但还是感到很吃力。教微积分的老师叫毛建中,四川大学数学系毕业,与谭维明是同班同学。
当年,国家教委委托四川大学数学系招收三十名进修生,为大学培养老师,时任下两中学校长的谭维明一举考中,结业后分配到四川教育学院办公室,后来逐步迁升,从处长晋升到副院长,后来又升任四川音乐学院党委书记,四川省政协教育委员会副主任,官至正厅级。我考入四川医学院口腔系时,他刚分配到四川教育学院办公室当差,得知我考上大学后,他很高兴。我在成都最亲近的人就是谭主任,他也对我特别关照。四川医学院与四川教育学院仅一墙之隔,谭主任家里做了好吃的总忘不了我,让我去他家打牙祭。他经常骑着一辆自行车到学校来叫我。
有一天,他说,“你的微积分学起来肯定吃力。这样,我请毛建中到家里来坐坐,让你们认识一下,你有弄不懂的地方好直接找他请教。”
他做了几个菜宴请毛老师,叫我作陪,目的是让我认识毛老师,能给毛老师留下印象。
其实,我早已领教毛老师的厉害。数学中经常会用到“斜率”,高中数学老师都是读的xielv。而毛老师教我们时读xiashuo。我还以为他这个大学老师在读别字呢。开学后的一个月里,我都在纠结这两个字。直到有同学告诉我,在这里“斜”字就得读xia,如果读xie,刘禹锡的《乌衣巷》就不押韵了。所以,我对毛老师早就心存敬畏了。席间,我数次向毛老师敬酒,与他套近乎,幻想着有和谭主任这层关系,将来微积分考试他能高抬贵手,让我顺利过关。
考试成绩公布,全年级有三人不及格。毛老师并没给我添两分上去,就让我差了那么两分,进入补考者行列。
“你平时听课还是认真的,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判分过后,我见你只有五十八分,还再次审查了你的答卷,看有没有地方给你改错了,很遗憾,还是只有五十八分。微积分是大学基础课,以后统计学还要用得很多,写论文也要使用微积分。一个医科大学的学生如果不把基础课学好,想学好其他课也很难,将来走入社会,也很难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正在我沮丧至极的时候,毛老师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他说,“我这次给你五十八分,就是想告诉你任何学科都要学懂学好,希望你利用这个假期好好学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当时,我还真有点怨恨毛老师。到后来,我逐渐明白了,这就是毛老师,这就是华西医科大学的传统。
我还受到年级辅导员张之湘老师的严厉批评。她在班会上敲打说:
“有的人家里条件那么差,吃的是‘双甲’,还不晓得努力,微积分才考那么点分,还要补考,太不像话了。如果再不努力,补考还不过关,能不能继续吃‘双甲’,甚至能不能继续在我们学校读书,都要画一个问号。希望那位同学好好想一想今后该怎么办,怎么做到别拉我们班级的后腿。”
她两次说到的“双甲”这个词,令我痛苦万分。
我上学时只提了一个木箱子,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服和一床被子,没有棉絮,没有蚊帐,更没有钱。上学不久,学校开始评定“两金”——助学金和生活补助金。两金分甲、乙、丙三个档次,我享受的都是甲等,也就是甲等生活补助金和甲等助学金,我们叫它“双甲”。口腔系七九级只有我和邓礼辉、江章茂三人是双甲。甲等生活补助金每月13.5元,甲等助学金每月4元,总计每月17.5元。有了每月的13.5元生活补助金,生活花销基本上就够了。
我上五年大学,父亲对我的所有花费都记着账。老人家说,我读完大学,他一共给了我不到一千元钱,那些钱,我主要是用于五年寒暑假来往探家的路费。如果没有两金,没有给我双甲,我不一定能读完大学。
受到张老师的批评后,确实难受了好一阵子,心里在说,“张老师,你冤枉了我这个学生啊,微积分考试不及格,不是我没有努力,是因为我数学基础太差,加之考试前感冒发烧,没有认真复习,考场上没有发挥出正常的水准啊。”
心里喊冤,但转念一想,张老师虽然语言刻薄,但批评得并不是没有道理。那个假期,我留校补修微积分。不懂的地方,就去找毛老师,有时追到他家里求教。毛老师不在,我就去问谭主任。在两位老师的帮助下,我终于学懂了微积分,补考时,得了九十二分。毛老师表扬我说:“你不是偷懒的学生,有志者,事竟成。”谭主任更高兴,说:“好!一次失败不要紧,关键是不要放弃。以后遇着不懂的,就应该多下功夫。”
实事求是地讲,我学习再怎么努力,与同学们相比,成绩都属中等偏下。要承认天赋。由于我基础太差,天赋又不是特别好,虽然努力了,但我不得不遗憾地承认,笨鸟就是笨鸟,我这笨鸟永远落在那些灵鸟的后面。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只不过有一点,以后各门功课,我全都一次考试过关。
我还想说说辅导员张老师。
辅导员相当于中学时的班主任,是为我们学习服务的勤务员,生活习惯养成的监督员,监督作息制度的管理员,有时又像幼儿园的保育员,婆婆妈妈,唠唠叨叨。
张老师是我们年级第一任辅导员,她是军队转业军官,快人快语,不留情面,心地却极为善良。她那次把我批评得无地自容,可该关心我的,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我。夏天蚊子多,她见我没有蚊帐,便向学校打报告,给我借了一床蚊帐。进入深秋,她见我没有毛衣,就向学校替我申请困难补助,学校给我批了六元钱,让我第一次穿上了毛衣。入冬了,她见我衣服单薄,又向学校打报告,给我借来一件棉衣。
上了半学期课时,我得了重感冒,咳嗽不止,高烧不退,住进了校医院。张老师和同学们都到病床前探视,罐头、水果、奶粉摆满了床头柜,感动得我直掉泪。
张老师在工作上特别认真负责。她经常在男女生宿舍转悠,发现谁早晨没按时起床,就使劲敲门,“起来起来!还睡懒觉!”说实话,我们宿舍的卫生在男生楼是最差的,因为明志强、廖和平、朱刚、谢流、唐勇都爱躺在床上看书,有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而明志强还边看书边抽烟,瞌睡虫一来,眼一闭,烟一丢,就和衣睡过去了,烟头把蚊帐烧出一个个指头大的窟窿。我们宿舍里还弥漫着一股脚臭味。张老师把我们寝室的同学骂了个遍,骂了之后,又拿着针钱,把明志强那个被烟头烧的蚊帐的窟窿补上,免得他遭受蚊虫叮咬之苦。
刀子嘴,豆腐心。张老师就是这么一个辅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