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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心铭之道 完结

作者:广超法师
直道:忘觉幻息,直心无依

上节是修透重关达到万法一如,此节是忘觉幻息——无智可用(放下觉照)而直心出牢关。恢复觉性至天然非幻、自性清净、平等无作。



7.1. 忘觉返源

一如体玄,兀尔忘缘。万法齐观,归复自然。
在第三节破本参时发现觉性本现前,但意识无法做到如如不动,经过四、五、六节锻炼意识透重关后,意不随意识转而念念觉醒,此时意识不动而心境无别——万法一如,接着是意觉照如如不动——一如体玄,即意自知寂静空荡荡的玄妙心体,此时无一法可得而清净达到极点,超出意识所知的范围,即清净无染的一如体玄已非意识所知的万法一如了。黄蘖禅师在《传心法要》里如此描述此一如的玄妙心:“诸佛与一切众生,唯是一心,更无别法。此心无始已来,不曾生不曾灭,不青不黄,无形无相。不属有无,不计新旧,非长非短,非大非小。超过一切限量,名言踪迹对待。当体便是,动念即乖。”即在玄妙心体前,心境合一不分彼此相,难以(心境分离的)言说来描述。
曹洞宗的宏智禅师如此形容一如体玄的觉照:“衲僧家,枯寒心念,休歇余缘,一味揩磨此一片田地,直是诛锄尽草莽,四至界畔,了无一毫许污染,灵而明、廓而莹,照彻体前,直得光滑净洁,著不得一尘。”即如来禅的行持从观心锄尽草莽,默照到无一毫许污染,然后灵而明而照彻体前,最后此觉照心著不得一尘。临济宗的圆悟克勤禅师说:“言发非声,高高峰顶立。色前不物,深深海底行。”即祖师禅的行持是在知见上要求高高山顶立,在心行上要求深深海底行,一路幻用到一如体玄的息幻觉照。
三祖说修到如此清净的一如体玄依然未离(意的)觉照,必须在体玄当下寂静极点而忽然忘觉(意放下觉照)——兀尔忘缘,兀尔即寂静,是无意识的、非故意的,缘即所觉照自心境界,体玄寂静到忽然忘掉觉照称为忘缘。于是意恢复回心性的自然状态——即平等一心,只见觉性(非静)与起幻用(非动)本来同体——万法齐观。齐观就是平等觉,平等觉知心性与法界无二,此时的心才真正是归复自然的真如用① 。即平等觉遍法界,万法唯是一心,法与心平等觉——心、法、觉三者无异。
从一如体玄后(意)进一步忘缘而归复自然,此处的自然是指心体自然空——心体不动如虚空,心性自然觉——心性本具觉性,心相自然显——心相常现万法。黄蘖禅师在《传心法要》里称此自然心为佛性:“即心是佛。上至诸佛,下至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同一心体。所以达摩从西天来,唯传一心法,直指一切众生本来是佛,不假修行。但如今识取自心,见自本性,更莫别求。云何识自心?即如今言语者正是汝心,若不言语、又不作用,心体如虚空相似,无有相貌,亦无方所。亦不一向是无,有而不可见故。祖师云:真性心地藏,无头亦无尾,应缘而化物,方便呼为智。若不应缘之时,不可言其有无。正应之时,亦无踪迹。”此处所说佛就是觉,佛性即有情之觉性。然而不是万物皆有佛性,而是蠢动含灵才有佛性。至于物是心应缘而化物,所以万物有觉性。因觉性能应缘而化,方便呼为智显,而物相(即识相)是智所化相。
在心心不异而万法一如时,是意识不再干扰意,由于意识不再喧宾夺主,意开始觉悟唯识无境的如如玄妙境,此玄妙境非意识所知的如如境,所以超出名言踪迹;三祖称此三昧为一如体玄。此时唯是一心而无他法,意只见唯我(即意)独尊,即此时意未舍觉照,不少修行人称如此觉受为世界消融——识灭智存。进一步的兀尔忘缘则是意忽然舍掉玄妙的觉照——识智无二,不再唯我独尊而自在展现六识心境(其实玄与不玄都是意的变现)——万法齐观成为平等觉。此时意逐渐归复自然,开始有能力放下对阿赖耶识的执取,其觉性开始转为平等性智,平等性智见一切境界都是一心真如无二法性之智显。所谓自然不是自然界的自然,而是识性和识相齐观——性相齐观,即意观识幻唯是识性、意识观心境唯是识相,性相齐观互不相扰。在禅宗则说(诸识同是)一心起用,心起用现六识相——心觉则识现,不用则无六识相——心空则识灭。

 ①《六祖坛经》:若觅真不动,动上有不动,不动是不动,无情无佛种。能善分别相,第一义不动,但作如此见,即是真如用。




7.2. 寂幻皆非

泯其所以,不可方比。止动无动,动止无止。
忘觉性而万法齐观时,心泯其所以是心,也就是说心泯去了原来心境对立的心,变成了唯有平等觉却不见有心境——唯一心平等法界。即觉知中的显现本是一心,显现中的觉知也不离一心,心智与显现同是一心平等法界而无差别相——智显齐观,齐观即心智与心现彼此无疆界,知与被知互相周遍而成一体,如此见一法即见全体的齐观景象不可方比——无法以分别心所知的境界来比拟。
齐含万象与万法齐观有何差别?这个可以用心与境的互动方式来比拟:齐含万象犹如眼见景物时,眼见光线齐现而心不动——觉唯一空觉;一如体玄犹如在无色无声时,觉无境而心不动——觉心体玄妙;万法齐观犹如耳听声时,耳与声同振动的心境齐动——觉心境不二。即第四节的齐含万象是有个空心在觉照,照见空心与万法同一空觉,犹如照小镜子时,见到全体镜子里影像齐现。而忘缘后的万法齐观则是不分心与法界的平等觉,犹如照无边广大的镜子,因见不到镜子而不觉得在照镜。前者是照见心现法(法由心生)——万法唯是一心显现,所见镜子是实相,影像是虚相。后者是心即法、法即心——法界一心不二,即一心真如即无二法界,既无镜子与影像的差别,也无虚实的不同。
在万法齐观时,不像齐含万象那样万法归一空觉而无一法可得,但也并非像一如体玄唯识无境那样一无所见,而是真心妙用现前。因为真心体性不动而见万象常真,此时不是种种相的森罗万象,而是无第二相可比拟的森罗一心。三祖形容此一心相而说:止动(即现起)无动——森罗一心的现起并非动,即真如法界不曾转动。动止(即寂灭)无止——森罗一心的寂灭并非灭,即唯一真心不曾寂灭。此处不是第二节的意识的止动,而是意的止动——平等觉一心非止、法界非动。即心海现识浪,识浪的缘起(止动)与缘灭(动止)依然是一心海,并非心海外另有浪动或浪止。那么,止动无动即生本非生——心海起识浪并非有法(浪)生。动止无止即灭本非灭——心海识浪灭并非有法(浪)灭。



7.3. 无轨可依

万法齐观时不分心和法,更不分心法的流转与还灭,所以说两既不成。无二则一也无,即“唯是一心”也不可得,所以说一何有尔。若一也没有则一如的空心也不可得,因此也无真理可成立,所以三祖说:究竟穷极——觉悟达到究竟无二时,平时身口意行皆纯一直心,依直心直行而不存轨则,即不依据任何佛法义理、伦理道德。因为一切的道理和生活轨则,都是在妄见有生灭法的基础上而建立的,佛也只能随顺迷者的生灭道理,而建立转迷成悟的佛法义理;比如依四圣谛所说的出离根识境、证入寂灭境,就是轨则道理。可是凡夫却会执取佛所说法而建立对错、善恶等观念,或者分别是否是佛说等等,然后成立自家的教派教理⋯⋯。对禅师而言,佛经都是依众生的言说来开示一心实相,一切言说都是戏论,所以禅师舍教归心,指示以心印心——教外别传,不立文字而无一法可传。
《信心铭》一开始就强调自心本具觉性不曾迷失,从寻觉性修到此时才真正归复自然。可是如来禅无法忘觉,爱住在玄妙不可言说(一如体玄)的清净觉中,正如宏智禅师所说:“直得光滑净洁,著不得一尘。”即高高山顶立于觉中而不愿入尘境,于是无法兀尔忘觉而深深海底行——入于本性无住的尘境。祖师禅则在一如体玄之后再进一步兀尔忘缘,所以说兀尔忘缘的祖师禅才是最上根者。
不存轨则的生活是否就是颠三倒四的疯态?有些人以为不存轨则就是随顺烦恼而过世俗人一样的生活。其实不然,下段的直心无作就是在说明无修无证也无妄——烦恼所作俱息、智慧正信调直的心态。



7.4. 无作直心

契心平等,所作俱息。狐疑净尽,正信调直。
达到究竟穷极,不存轨则后,再也不取诸相——不取善恶苦乐、不取止动寂乱、不取生死涅槃等相,也不舍诸相——不舍善恶苦乐、不舍止动寂乱、不舍生死涅槃等相。如此对境不取不舍时心究竟在做什么呢?三祖说此时见到一切境都契心平等——心所现的一切本来就契合心之平等、无作、清净的本性。于是不见有所作之事——所作俱息,如此心态就犹如阿罗汉证果时所作已办。虽然世人看他还是有作,但祖师却说此作是无造作心。说无造作心是对执有心者而言,对无执者来说,法的本性就是无作。
此时对禅修者而言,一切的佛法、世俗法、外道法等等道理都再没必要了,原因是一切的显现都契合平常心玄旨——平等觉性。修行至此,见生死涅槃等无差别,已渡生死河而不需筏(佛法道理),所以狐疑净尽——出(生死的)牢关,自己确定生死大事已了。此时确信自心的本性即是无作、平等、清净的天然法性,如此称为正信,正信此心非幻、无二见、无一法可调,于是能无住生心而直心直用,所以说此正信调直。
在此解释一下各种了生死。先说死亡情形:一、预感时至——(世俗善人)临死前几天就有预感,几天后无准备而死。二、预告死期——(修行人)死前几年就能预先知道何时死,到那一天有准备地安祥死去。三、预知再生——(大修行人)死前已知下一生的出世地点、父母是谁等。四、寂灭无生——声闻乘观四谛最后证无颠倒无分别智① ,此种人先要信解四圣谛之法必能灭苦,其意识观身心皆苦而欲出离,最后离识境而灭(分段)生死,其清净意住寂灭境而证无生,如此狐疑净尽。五、识幻无生——未登地菩萨以喜足无分别智② 观识幻,此种人先要信解大乘正见——唯识所现诸法皆性空,累劫修习六波罗蜜,观心、境皆是唯识幻现,就在幻现过程中确认幻身本无生,然而这样的菩萨即使修到第六地,犹在分段生死,如此还未狐疑净尽。六、智显无生——登地菩萨观诸法由藏识(自心)智显,最后诸波罗蜜圆满而登八地菩萨,其意证悟识相与智相平等得无戏论无分别智③ 。此时已无分段生死,虽能幻化意生身却未离变易生死。七、大乐示现——十地菩萨证大圆镜智而圆满佛果,自在示现庄严广大之报身报土以及无量化身。
这七种生死中,前三种未觉悟无生,只是不再忧虑死亡,虽然能安详地死去,却因执取有下一生而不自在。后四种的死亡却并非死,因已证无生而了知无生死。第四种是阿罗汉灭六识,其清净意(此时称无颠倒无分别智)证寂灭入智境,灭分段生死而认为此为涅槃,但是于藏识无知而还有变易生死。第五种是菩萨从初心一直在识境里修到第六地,都是在观心境同是心识幻现,观生死境界是唯识无境,所以还在分段生死。第六种是菩萨入智境证寂灭后,其清净意(此时称无戏论无分别智)观法界平等无生,此时意还未舍藏识而未离变易生死。第七种是佛的意(此时称平等性智)舍藏识,大圆镜智圆满见如来藏示现智境与识境无二。那么,契心平等、所作俱息的禅师已得无戏论无分别智,即已经(分段)生死自在。虽已了知生死不可得,于识境觉悟识相与智相唯是一心,不见有烦恼可断而不断烦恼,所以命终后可以再来世间,也可以暂时留在法性光明境界中。其中如来禅达到契心平等之后,因其习性的影响,在命终后必会见到心性如如而自然进入法性光明,暂时安住在心性光明中,但他不会执取此是涅槃。至于祖师禅,达到契心平等之后,其习性则是随时再来,但不执取此是生死。下一节则是所作俱息的禅师更进一步顿超所知障——修佛智。
为何在第三节就已见觉性了,一直到此处(第七节)才狐疑净尽呢?关于参禅者的狐疑净尽,《续传灯录》中记载了法演禅师在白云守端禅师门下参学时,是如何忘觉性而狐疑净尽的:“法演向云献偈曰:‘山前一片闲田地,叉手叮咛问祖翁。几度卖来还自买,为怜松竹引清风。’云特印可,令掌磨事。(可是)某日白云至语师曰:‘有数禅客自庐山来,皆有悟入处。教伊说,亦说得有来由,举因缘,问伊亦明得,教伊下语亦下得,只是未在。’师于是大疑,私自计曰:既悟了,说亦说得,明亦明得,如何却未在?遂参究累日,忽然省悟,从前宝惜,一时放下,走见白云,云为手舞足蹈,师亦一笑而已。师后曰:吾因兹出一身白汗,便明得千载清风。”此文说云特印可法演,事后法演却大疑“既悟了如何却未在?”再度参究累日,才发现自己宝惜觉照心,最后才完全忘觉照。所说的闲田地就是一空觉性,几度卖来还自买就是悟时买回、疑时卖掉的觉性,买回后却住在觉照中而未忘觉。于是听说“既悟了,说亦说得,明亦明得,如何却未在”而大疑,他所疑的就是已经念念觉照了为何却未在?而白云的手舞足蹈是向法演表示一时放下所宝惜的觉照(忘觉)之后是何等的自在。
可见只要还有觉照可宝惜,就会检查自己是否彻底断烦恼而有狐疑。而且,若执觉见,必然也会执佛见!《传心法要》说:“问云:今正妄念起时,佛在何处?师云:汝今觉妄起时,觉正是佛。可中若无妄念,佛亦无。何故如此?为汝起心作佛见,便谓有佛可成。作众生见,便谓有众生可度。起心动念,总是汝见处。若无一切见,佛有何处所。如文殊才起佛见,便贬向二铁围山。”意思是:“觉妄念当下即佛(觉),无妄念则佛(觉)也不可得。”因此,不可死抱着念念在觉中——无妄念,若执取念念在觉中则见有觉而难忘觉——未断烦恼障。所以有人问仰山:“了心之旨可得闻乎?”师曰:“若要了心,无心可了;无了之心,是名真了。”

 ②《奘译摄论释》:谓诸菩萨住异生地,若得闻思觉慧究竟,便生喜足作是念言,凡所闻思极至于此。

 ③《奘译摄论释》:谓诸菩萨,应知菩萨于一切法,乃至菩提皆无戏论。应知此智所证真如,过名言路超世智境,由是名言不能宣说,诸世间智不能了知。



本节要点:忘觉直心

本节是觉性自在幻用之后,进一步忘觉性而恢复自然心性。因觉性无用而出牢关,此时心所思眼所见都是自然心性非幻的流露,不再寻求佛法道理,要点如下:
忘觉返源:兀尔忘却能缘所缘,万法齐观而归复自然。
寂幻皆非:自然心非幻非实、无生灭与寂灭想。
无轨可依:忘觉而无心可行,幻息而无法可依。
无作直心:不用一切法而正信,不改一切心而调直。